第674章 各忙各的
    裴元对此著实有些措手不及,他围绕著张凤准备了一场大戏,没想到张凤直接就嚇尿了。
    估计要不是有御史团被杀的案子牵绊看,有张凤的详细证词,围绕大运河河道衙门的贪污窝案只要稍微挖一下,就能结案了。
    那后续所有的计划,都会真然而止。
    裴元忍不住感嘆道,“得亏我先砍了萧。”
    接著问道,“东厂来的是谁?不会又是张雄吧?”
    宋春娘摇头,“张雄上次在山东被摆了一道,这次是张锐亲自过来的。”
    裴元忍不住喷了一声,“大场面啊。”
    算上已经在山东的谷大用,基本上可以说东、西厂两大督主一起在盯这个案子了。
    谷大用的西厂行辕原本是为剿灭罗教而设立的,在裴元把罗教主动暴露给朱厚照之后,西厂行辕文顺势承担起了监督罗教的重任。
    谷大用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牢牢贯彻裴元给他说的路线。在朱厚照大批量的起用更有能力的“弘治旧人”时,努力装的很忙的样子,希望大佬干方別裁他。
    毕竟谷大用这个西厂提督背后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大大小小的一串大襠、掌事,能给朱厚照腾出很多的岗位。
    裴元又问道,“锦衣卫来人了吗?”
    宋春娘摇头,“没有。钱寧和外四家军现在斗的正凶,那个江彬就很难缠了,何况又来了个许泰。钱寧不想这时候离京,就找了个藉口,乾脆把北镇抚司撇在了外面。”
    裴元稍微鬆了口气。
    钱寧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如今这么大的一整盘计划在前,裴元可不想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裴千户很凶的表示,“钱寧敢来,就弄死他!”
    裴元恢復的不错,为了证明决心,还很用力的动了一下,重启战端。
    宋春娘又陪裴元胡闹了一会儿。
    她素来量浅,已经尽兴,后面就纯粹属於友情参与了。
    等到宋春娘耐著性子为自己的讲义气买单之后,两人这才整理好衣服从院中出来,各自安置自己的人马。
    裴元带来的锦衣卫和宋春娘带来的西厂番子,除了几个帮著把风的,其他都在驛站前分外鲜明的聚成两团。
    宋春娘的西厂番子以她在长风鏢局的师兄弟们为骨干,另外又招募了些三教九流的浪荡江湖人物充当爪牙。
    因为西厂属於內官部门,所有办事人员都属於借调,宋春娘本身的编制还在千户所这边,所以这些番子也知道对方是自己人。
    锦衣卫这边都知道宋总旗的资歷和特殊地位,对宋总旗的手下自然比较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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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双方都有心照不宣的话题,纷纷在隔空挤眉弄眼。这边嘿嘿笑得时候,那边也意会的跟著笑几声。
    等到两位大佬出来,小弟们才纷纷自不斜视起来。
    裴元和宋春娘这会儿才有空交流下行程。
    宋春娘和西厂番子们要往德州去,今天肯定是赶不到了,因此决定今天就在东光马驛休息。
    裴元要长时间留在景州观望德州的动静,得找一个合適的落脚点。
    景州最大的寺院就是开福寺,而且开福寺还是千户所的直管单位,是河北范围內少数几个有砧基道人的寺庙。
    以开福寺的规模,容纳裴元这百十人完全不成问题。
    两人刚刚苟且完毕,裴元正是无情贤者模版,宋春娘也对裴元忍耐的够够的了。
    於是双方一致决定,就此分別,各忙各的。
    宋春娘的人留下,在东光马驛修整;裴元则带人离开,去了开福寺。
    开福寺里早在前几天就接到了消息,为裴千户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开福寺的住持还以祈福法会为名,骗香客们帮著把偌大的寺庙,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
    裴元到了后,看了看给他们准备的禪院,对此也十分满意。
    他將那住持和在此坐探的砧基道人叫来,对他们讚赏道,“想不到你二人竟这般怀才不遇,流落景州。等我回京的时候,你二人也跟看一起,我在京里另外给你们安排去处。”
    那砧基道人听了大喜,连忙叩首。
    倒是开福寺的住持听了有些迟疑。他在这开福寺多年,早已把上上下下理顺明白,每年的油水可不少。
    那砧基道人在开福寺也驻守了有些年头,与那住持交情还不错,连忙暗暗伸手去扯。
    裴元见状笑著对那住持道,“你也不必疑虑,大永昌寺的高僧释不疑犯了事,整个大永昌寺不少僧人都被牵连,你是外地和尚,正好不沾因果。等你进了京,就先去大永昌寺做住持吧。”
    “等你把大永昌寺上上下下的事情理顺,就去智化寺见本千户,我会设法帮你把僧录司副印弄到手。”
    裴元如今在京城宗教界的影响举足轻重,把这开福寺住持弄去大永昌寺管事不算难事。
    那开福寺住持听说竟有机会去京城的大永昌寺掌事,甚至还有望染指僧录司副印,顿时激动的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
    裴元见状哈哈大笑,满意的让两人且退下。
    隨著裴元在开福寺落脚,这里也短暂的成了千户所的行辕。
    本著閒著也是閒著的想法,裴元在等待德州消息的同时,也让人分路前往附近的沧州、寧津、交河、献县等地派出人手核查,看看当地的寺庙香火如何,有没有油水可捞。
    隨著对大明社会的接触渐深,裴元越发觉得寺庙这个存在,在大明的统治秩序中,竟是如此的关键。
    百姓的財富被豪强颳走,豪强的財富被地方官员颳走,地方官员的財富被重臣宦官颳走。
    重臣和宦官们文把那这些不完的財富用来在寺庙购买来生。
    然后寺庙又把多余的钱,招揽富余出来的社会閒散青壮,养活他们的同时,也禁绝他们婚育,社会性的终结这些底层人口。这可比把人抓来杀掉减轻土地压力更加有效,而且还不会出乱子。
    而且这个神奇的流程,居然像生態链一样,转动的很流畅。
    只要裴元没办法阻止社会运转中的剥削,財富的匯集就將是不可阻挡的必然。
    那些重臣宦官总得把钱掉吧?与其让他们想三想四,搞些危险的事情,还不如让他们钱买来生呢。
    就在裴元努力整合寺庙的时候,德州的情况也不断的出现进展。
    隨著东厂和西厂的人马赶到,所有涉案且被张凤提及到的人员,纷纷自首,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这让边宪觉得,这场功劳简直唾手可得。
    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地方在於,关於御史团遇刺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说法。
    听说关键的事情没有进展,一直躲在歷城县的西厂提督谷大用亲赴德州,並且表达自己的看法。
    边宪你不行啊!
    一直和边宪在德州查案的东厂督公张锐,也觉得脸上无光。
    他暗怒谷大用站著说话不腰疼,却也拿这个傢伙没太好的办法。
    朱厚照虽然在大力的重用弘治旧人,但是从惯例上来说,西厂还有著监督东厂的权责张锐除了跟著压力边宪,最多只能再对底下人发发脾气。
    就在上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忽然有查案的御史惊闻,德王世子朱祐榕竟然有污衊天子身世的事情。
    那些没轻没重的年轻御史们听说了此事,在审问其他涉案官员的时候,也顺口问了一句。
    涉案官员们普遍认为,帮著天子平息谣言又不是什么错事,於是纷纷承认了此事。
    等到消息陆续匯集到管事的几个人手中,当量变產生了质变,就让他们猛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敏感性。
    谷大用仗著老资格,倚老卖老的主动召集了张锐与边宪二人商议此事。
    三人商议之后,一致认为,本地官员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大的错处。德王世子传谣的事情没有实证,且事情也已经平息,又有妖言涉及天子,除了秘密上奏天子之外,不宜再节外生枝。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过了没多久,一些被裴元大肆劫掠的阳穀豪强,听说朝廷派了各部衙门以及东、西厂在山东查案的消息,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这些豪强纷纷派人前去德州,举报锦衣卫千户裴元的恶行。
    东厂的张锐虽然和裴元不太和睦,但是在外人面前,毕竟还要维持厂卫一家的体面,对此完全不理会。
    西厂的谷大用也以这案件和御史团遇袭案没有牵扯为由,拒绝受理。
    倒是一直被两人阴阳怪气挤兑了有些日子的边宪为之精神一振。
    踏马的,报应来了,给我审!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们对这两个一直输出负面情绪的死太监也早就忍无可忍了,一见能收拾锦衣卫杀鸡做猴,顿时也跟看来了劲头。
    他们一方面向北京发公文,传召裴元来对质。
    一面查找当年阳穀一事的卷宗,想要在裴元赶来之前,把这件事情钉死。
    然而事情查来查去,隨著办案的御史將各种消息匯集,当事情再次牵扯到德王的时候,边宪等人的脸色开始凝重了;当事情又开始牵连到整个山东官场的时候,边宪等人都不哎声了。
    当谷大用鲁莽的问了一句,“边中丞在霸州之乱的时候,不就是当初的山东巡抚?”
    事情开始彻底不可控了。
    谷大用和张锐强烈要求边宪暂停查案,等待朝廷的进一步指示。
    与此同时,有关德王世子散布谣言的事情,也得到了天子和太后的强烈反弹。
    两人都要求立刻查清楚谣言流传的始末,查证是否和德王世子有关。
    正在京中公干的山东镇守太监毕真,奉命星夜南下,去德藩质询此事。
    也正是在这时候,恰巧在北直隶各处巡视的镇邪千户所千户裴元,得知了山东这边的案子,主动前来德州接受质询。
    裴元原原本本的说了当时事情的始末。
    先是说了,要追查那些协助霸州流贼的阳穀豪族时,山东的不少官员竟然纷纷前来阻止他查案。
    又说了山东按察使司金事费越亲自出面,以山东按察使司的名义抢夺此案的办案权。
    甚至就连已经致仕的左布政使姜洪,都牵扯了出来,说了姜洪与大量山东官员联名向朝廷上书的事情。
    裴元也站出来承认错误,认为当时自己只顾私怨,並没有从全局考虑问题,没发现这里面要命的关联。
    至於什么要命的关联,裴元只是一提,具体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是裴元也补充了,当时都察院派人来过问此事的时候,他还特意提醒了巡按御史陈炳,让朝廷留心:为何会有那么多阳穀豪族,帮助那些喊著“清君侧,扶贤王”的霸州流贼;山东的主政官员们又为何会对追查此事的裴元喊打喊杀,却对帮助霸州流贼的那些帮凶如此回护。
    裴元精心构建的逻辑,果然让所有人不寒而慄。
    张锐自作主张,暂且让人將边宪禁足,谷大用则立刻建议,让兵部的人给陆完去信,做好镇压山东动乱的准备。
    山东的案情在经歷了数日的发酵之后,终於传入了京中。
    內阁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还没等他们拿出方略,后续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说是德藩的门客,曾经带人勾结霸州贼进攻东昌府,为的乃是夺取当年汉庶人的养马地。
    甚至地方上的人,还抓到了当初主持此事的薛松奇。
    薛松奇对当初的事情供认不讳,那德王听说此事后,直接嚇得闭门不出了。
    正在为山东的事情爭论不休的大臣们对望一眼,好吧,此事不用谈论了。
    一个实锤勾结霸州流贼的藩王,一个让山东官员俯首帖耳的藩王,一个已经开始攻击天子的身世,图谋不轨的藩王,已经有足够的取死之道了。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头痛的问题摆到了诸臣的桌案前面。
    德藩如此,那么山东各地的官员该怎么处置?地方的豪强该如何镇压安抚?
    杨廷和在沉默间,迅速想到了边宪的问题。
    这个人选的委任,乃是杨一清一力举荐的。
    只不过,杨廷和只开口说了重新派人查案的事情,並未在边宪的事情上多废话。
    他目光微侧,看了看杨一清。
    现在还不是翻旧帐的时候,等到山东的浪越来越大,才是最后结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