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人心可用啊……
    耶律余睹此时自是焦头烂额,他本也是善战之人,昔日在与女真的战场上,他算是打得很好的一个將领。
    昔日若不是被皇帝耶律延禧逼得走投无路了,女真人灭辽的脚步远不会这么快,那时候,中京大定府还固若金汤,这战事自也还有得打,辽国会不会真亡都是二说所以,耶律余睹心中也知,这场大战里,他任何时候都会处於最危险状態,女真人把他当做炮灰,宋人自把他当软柿子来捏。
    魔下昔日的辽兵,如今只剩下两万出头了,兄弟们其实战意都不强,何也?
    一来自是身份之別,附庸就是附庸,主人就是主人。
    最重要的还是女真这个“传销组织”崩盘了,也好似一个滚起来的雪球,忽然停住了。
    若是这个传销组织不崩盘,保持著急速的发展,那这些投降来的辽兵,自很快就会成为人上人,那人生就有了奔头,那自战意升腾,闻战则喜。
    一旦传销组织发展不动了,这些底层的辽兵,哪里还有军心可言?
    又好比今日,还要死战,首当其衝,打贏了也没什么財產能抢能分,军心自更不用说。
    许多流寇,也与这种模式有相似之处,比如李自成之类,可以胜一百次,却不能败一次.
    耶律余睹心中自是知晓这些情况,却又无可奈何,他也坐镇在后,时不时转头去,还能看到后面不远处压阵督战的完顏宗望。
    完顏宗望自也在看他,两人隔著大概有七八十步,如此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无比聪明之人,自是一眼对视,甚至都看不清楚是否真有对视,但二人好似都对对方的心思有了几分瞭然。
    耶律余睹回过头来,嘆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喊得一声:“兄弟们,隨我上最前寨墙去!”
    周遭自都是耶律余睹最心腹亲信,自也有人来劝:“大帅安危最重,不必如此吧——“
    耶律余睹摆摆手:“走吧!”
    耶律余睹也知道,宋人眼前之战,只是试探性进攻,那进攻之军,他一眼就认得出来是草原黑车子室韦。
    那就定是不能败,甚至表现差了都不行,否则说不定死期將至,死在女真之手。
    耶律余睹更明白一个道理,若是女真一直在胜,许还容得他多活一些日子。
    女真一旦开始败了,开始不顺利了,反而多容不得他耶律余睹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与实力与自信有关。人性如此,越强大,越有容人的可能,越弱小越不自信,越难容人。
    耶律余睹亲自披著重甲到得寨墙之下,前后左右是他两万出头的旧辽之军。
    寨外,鼓声已然在响。
    先锋不过一千余,铁甲在身,走起路来那自也是咔咔作响,还有一种甲片摩擦的声音。
    后面七八千室韦,自也跟隨。
    箭矢先来,多是室韦人放的箭矢,无甚威势,偶尔能中,少有毙命。
    寨子之內,箭矢也回击。
    不免也是同室操戈,说起来,耶律余睹魔下,岂能没有黑车子室韦人,虽然不多,但也著实是有。
    也说耶律余睹与室韦大王莫尔根,昔日自也相识,关係上不是亲密无间,但也著实相熟。
    真说起来,耶律余睹还真没怎么与辽人打过仗,除了大定府那一回,那一回打得也並不激烈,
    因为城池开得也快。
    已然到得这般时候了,宋军先锋已然不断翻越壕沟,就奔到眼前了,耶律余睹心中,却还是思绪方千,丝毫不是那临阵模样。
    寨墙內外,长枪已然开始互相捅刺,宋军先锋的长梯自然也架了上来,雾时间攀爬无数,后面黑车子室韦,自也近前来打,搭上长梯也跟著在爬!
    一时间,自是死伤就有,血腥升腾!
    虽然就在寨墙之下,耶律余睹却也並未真上前去廝杀,依旧是思虑万千不止“
    寨內虽然军心不振,但皆是百战老卒,这种防守之战打起来自也差不到哪里去。
    耶律余睹倒也有些意外,说宋军前赴后继,那是正常。
    万万没想到,黑车子室韦之人,竟也真前赴后继在爬寨墙,这岂能不意外?
    怎么室韦人如此为宋人卖命?
    倒是立马耶律余睹也想回来了,许室韦人不是在为宋人卖命,而是为昔日大辽卖命一想到这里,不免耶律余睹心中更是难受忽然间,耶律余睹竟是听到了身旁有人激动在呼:“小弟,是你吗小弟?”
    耶律余睹转头看了看,自是他身旁亲信勇士,一个黑车子室韦部的老卒。
    顺著他激动的目光从寨柵缝隙看出去,寨外一个持枪之人,竟也是浑身一震,眼神左右一寻,
    立马大喜:“是我,是我呀,大哥,大哥你没死啊?”
    只管两番呼喊,那寨外少年人的长枪也不来捅了,寨內面对他的长枪也停了停,许多人都目光来回去看—
    “小弟,家中可都好——
    “好呢,大哥,都好———“
    这是怎么一番场景说是巧合,其实哪里又有多巧合,这种事,照这么打下去,又怎么可能遇不到?寨內两万多人里,黑车子室韦人至少有五六百之多,总是会发生的—
    耶律余睹转身一语:“你,到后面去!”
    这自是军令,只是看寨內这个大哥,已然是泪流满面,他看了看耶律余睹,並不违抗,只是大喊:“兄弟们,万万不要杀我小弟啊———”
    周遭眾人没有话语,只是稍稍一愣。
    那大哥又对外呼喊:“小弟,你不要再爬了,到后面去——“”
    那小弟也呆呆愣愣站在那里,便也看著大哥往后面去,淹没在人群里,也还有呼喊:“你不要爬进来—.”
    倒是对面寨外也有那室韦军官,也喊一语:“你也回头去———“
    小小插曲罢了,廝杀还在继续,那寨墙该爬还是要爬“
    寨內,该打还是要打!
    宋军自也驍勇非常,高高的寨墙爬上去,那心急的,一二丈高,说跳就跳。
    也有在寨墙之上的人,看著头前跃下去的同袍,开始把寨外的长梯往寨內这边来放,便是头前军令有下,要有退路。
    寨內,自也廝杀震天,与头前之战爭没有什么区別。
    鲁达早已跃入,如攻城锤一般,左右衝击,著实没有一合之敌。
    只听得寨內之后,已然鼓声密集如雨,远处更有女真呼和之声,正在驱赶辽人奋勇。
    回头真去看一眼,那女真人长刀在手,高高扬起,虽然多不真对这些旧辽兵劈砍而下,但那督战的严苛已然尽显,若真不奋勇,女真人岂能不提刀杀人?
    后面被驱赶的人,自往前面来挤,前面之人,自也被挤得更是往前。
    刚刚翻越进来的那些宋兵与室韦兵,自也立马感觉压力山大,被压缩在寨墙之下难以向前,便是鲁达战力再如何高,一时间也难以真带著大军往前衝杀多少。
    鹰战,自是如此。
    寨外远处,苏武打马立在稍高之处,看著战局,其实是算著时间,打是轻易打不下来的—
    但退,也不能退得太过简单,得战一番,战得像个死战不克的模样之后,才是鸣金之时。
    倒是室韦人的前赴后继,也让苏武有些意外,他知道室韦人许会用些命,但不知室韦人会如此用命可见这么多年下来,黑车子室韦对契丹大辽是很有认同的,自是祖国、母国一般的情感。
    其实苏武还不知许多歷史上金国灭辽之后,诸多起义叛乱数不胜数,甚至有辽人起义之后,实力难支,竟是率部千里万里昼伏夜出、翻山越岭穿越整个中原去投南宋。
    这里面的者,一个叫做“括里”,一个叫做“扎八”。
    没想到还真让他们做成了,自也是冲关闯卡,四处转战,如长征一般,其中之艰难困苦自不必说。
    到了南宋,二人还成了南宋军的先锋,与金兵死战。
    至於辽亡之时直接就往宋去的辽国將领与官员,那更是数不胜数。
    也可见,契丹人,亦或者辽人,即便亡国,也还是有不少人心在,乃至就是脊樑。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乃至宋辽之间,所谓兄弟之国百年不战,其实还真有几分情义在其中。
    亦如此时苏武眼前,那前赴后继的黑车子室韦人,著实在用命,一点都不假。
    苏武心中有惊喜,口中有一语嘘:“这场败,如此一演,更显几分真实了·—
    一旁也有吴用,也在点头:“倒是教人意外,许是咱们来得及时,辽国人心未散—若是过得几年再来,大概就没有这般场景了—.“
    苏武不置可否,只道:“人心可用啊———“
    自也是仇恨极多,女真人此时的统治手段,自也真以刀兵威逼为主,黑车子室韦这般近处的部落,昔日还与契丹那么要好的部落,自是深受其苦。
    吴用一语说来:“自也是大王威加宇內,所以室韦人才敢如此去战!”
    “哼哼—————”苏武微微一笑,左右看了看,一语来:“鸣金收兵!”
    说著,苏武转头去看在北边远处的女真之骑,看得很认真,三四万人,著实精良。
    这些女真人上马就是精锐骑兵,下马就是精锐步卒,廝杀起来悍勇非常,真是教人焦头烂额。
    鸣金之声在起,却是远处战场,没有那般潮水一样的退却,反而退得还有些慢。
    室韦人似乎不愿退一般,倒是鲁达在殿后,一边催促身边军汉上梯出去,一边顶在头前左右拼杀。
    寨內之兵,见得敌人在退,似乎也没有那种追击掩杀的激动,只好似心中大气一松,终於算是打完了耶律余睹脸上也不见多少欣喜,只是飞快往后去,完顏宗望的大蠢显然,他飞奔去寻。
    只管近前稟报:“殿下,宋军败退,是否出击去追?”
    完顏宗望没有立马答话,只是远远望向寨外集结的宋骑,思索几番,一语来:“不必,退而不乱,许是诱敌之策,安守本寨就是!”
    完顏宗望本就比完顏宗翰要保守一些,而今更是保守起来,眼前之局,著实是没有必要与宋人决战。
    若是出击去追,一旦宋骑派一部来打,女真之骑必然也要动,一动则全动,局势再想收回就不太可能了。
    那就真的是听天由命死战一遭,胜负难料。
    眼前防守之势,已然算是先胜一局。
    一旁耶律余睹闻言,其实也是心中一松,不追杀出去,再好不过。
    当是能安稳几日了,只是不知道这安稳的日子,真还有几日能过。
    “遵命!”耶律余睹有礼有节,姿態卑微非常。
    完顏宗望大手一挥:“嗯——自去就是,清点战损,收拾战利,救治伤员,安抚部下!”
    “遵命!”耶律余睹只管遵命,转头去干活。
    收兵,各自皆在收兵,宋军开始入寨,金军自也慢慢入寨。
    完顏宗弼也就回来了,兄弟几个在大帐之內落座。
    完顏宗翰在喜:“如此战局,宋人想胜,那是痴人说梦!这回宋人知道厉害了!只可惜苏武打的是契丹营寨,若是来打我等营寨,岂能教他从容退兵去?”
    说著,完顏宗翰又是大骂:“辽人著实无用之极,这般还能不多杀一些,还教人从容退走!”
    完顏宗弼一语来:“倒也不必动怒,合该赏赐一二,稳一稳辽人之心—“
    完顏宗望看了看完顏宗弼,欣慰点头:“嗯,乌珠说得在理,还是要赏赐一二,且看军中有多少钱財,拨一部分去吧——.耶律余睹也算尽了心——“
    “这廝,迟早杀了他!”完顏宗翰不知为何,反正心中不痛快———
    杀自是要杀的,只看什么时候杀,耶律余睹也不可能真的得到女真之信任,
    歷史上的耶律余睹,不必多想,自也在最后想要发动兵变起义之事,只是他被女真人监控得死死的,事败身死。
    许也好似女真本就等著他干,一干就失密了,等的就是这个破绽与藉口。
    因为这件事,是完顏希尹乾的—完顏希尹出的手,那十有八九本就是一个陷阱—
    完顏宗翰此时说要杀耶律余睹,眾人没有一个反对,只有完顏宗望说了一语:“先赏赐了再说乌珠速速去办,不必拖咨。”
    完顏宗弼自是转身就干。
    一战不克,双方再次陷入对峙情况,只有些许游骑交手来去,胜负皆有。
    又过几日,夜深,对峙战场之外,北边山林里,百十个契丹壮汉,正在其中穿梭“
    穿梭许久,一直到天才蒙蒙亮,他们才从山林里穿出来,出来之地,正是女真后阵侧边的远处自也立马被女真游骑发现。
    那领头之人年岁不大,看著女真游骑,他便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呼喊大作:“请见耶律余睹大帅!”
    说的竟然是女真语,虽然脚,但真是—.
    契丹贵族少年撒八,在吴用几日的培训之后,他来了!
    事情第一步,不复杂,常有之事,投降女真的辽人,从黄龙府以下,到大定府,不知多少“
    游骑先呼唤来一队骑士看守,再去稟报,
    只待多久,撒八带著百十契丹人,便跟著女真人往大营而去。
    此时此刻,东京城內。
    也是大早,城门才刚打开不久,一队快骑就入,直去御史中丞秦檜府中。
    秦檜也是刚刚起床不久,正吃早食,一会儿准备去御史台上值。
    自也就是一封书信到了秦檜之手。
    秦檜拆开在看,看得先是惊骇不已,接著又是眉头紧!
    天大的事!
    这事,竟是託付到了他秦檜之手,连秦檜自已都意外非常。
    这事..—
    御史台先不去了,先赶紧去岳父家中,这得商议,秦檜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思绪里复杂之间,也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入手(兄弟们,今日早更,只赶出来四千六百字,只因为下午我女儿要做个很小的手术,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