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吧……就看一眼……这种机缘错过就没了……试试吧……”
    中年术士的心里,仿佛有魔鬼在低吟,他一点点的朝李麟风走去,每一步都迈的很沉重,脑中正在天人交战。
    一面是对张之维那深不可测实力的敬畏,一面是对“天通奇门”那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段距离很短,但他却觉得好远,好漫长。
    终於,在走李麟风的身前的时候,他有了决意。
    这种机会错了过,那就是一辈子……
    他决定挺而走险,就在张之维的眼皮底下,窥视那捲奇门图!
    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能一睹这术士一道的无上奇技,纵使被小天师当场格杀,他也认了!
    当然,他仔细思量过,当前这个场合,又当著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小天师应该不至於下狠手直接取他性命、
    更有可能……惩戒一番,在他脑中下一个禁止外传的禁制之类的手段。
    两者一对比,收益大过风险,不如赌一把。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眼神一凝,缓缓朝李麟风伸出了手。
    这个过程中,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芒在背,总觉得张之维在后面窥视著他。
    没办法,张之维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作为一个善於洞察天地变化的术士,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
    但奇怪的是,他却感应不到张之维的存在。
    明明张之维就在那里,他眼睛看得明明白白,但他的精神却感应不到分毫,意识在不断地告诉他,那里没有人。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违和感。
    这种诡异的矛盾感,让他对张之维產生了如同面对鬼神般的恐惧。
    再加上做贼心虚……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恐怖的幻象。
    张之维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將他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恐惧如毒蛇般噬咬內心,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般作態,別说张之维,就连场下的眾人,都看出了他有问题。
    “怎么回事?他抖个什么劲?”
    “他好像有问题!”
    “他不是上去查看走火入魔的李麟风的吗?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才是那个走火入魔的人。”
    “这傢伙该不会是想趁著这个机会,抢夺天通奇门的图卷吧?!”
    “当著小天师的面抢东西?他疯了不成?!”
    “难说!贪念一起,鬼迷心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
    场下议论纷纷。
    张之维並无任何出手干预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看著他,心里无力吐槽。
    那个李麟风,好歹是接触了奇门图之后才走火入魔,陷入內景的。
    这人连奇门图都还没接触,就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这些术士的心理素质,静功境界,让人堪忧啊……他心里腹誹。
    但其实,这是术士很容易出现的一个问题。
    术士修行,是所有法门中最难的。
    其他修行对静功的要求是循序渐进的,入门往往只需静功第一境。
    而术士,起步就是第三境,且隨著修为加深,要求只会更高。
    一旦静功不足或念头不纯,妄念丛生,极易出问题。
    这谁也不能免俗。
    即便是號称诸葛家百年难遇之奇才的诸葛青也是如此。
    诸葛青没接触风后奇门,仅仅只是见识到了风后奇门的威力,被影响了道心,妄念便趁机而入,形成了心魔。
    陈金魁的执著,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天才、大佬尚且如此,更別说一个稍稍有些资质的术士了。
    而对於这种情况,直接出手阻止,其实是害了他,因为妄念已经生根,心魔正在发芽,他能阻止这次,还能一直阻止?
    不如就让他碰碰壁吧,正好又给眾人一个反面教材。
    所以,他选择静观其变。
    中年人颤抖的手终於伸到了李麟风头顶,略微停顿片刻后,猛地向下探去,一把从李麟风手中夺过那捲天通奇门图卷!
    他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贪婪地盯向图卷內容,试图凭藉过目不忘的本领强行记忆。
    然而诡异的是,根本不用他记,那图卷上的奇门遁甲图,就旋转著飞入了他的眼睛里。
    与此同时,场下的眾人见他搞出这么一出把戏,瞬间炸开了锅。
    “当著小天师的面抢夺图卷……好胆!!”
    “疯了,这人疯了,他抢了奇门图卷又有什么用?小天师还在旁边呢,不会以为自己能跑吧!”
    “鬼迷心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
    场下眾人很不理解他的心態。
    隨后,他们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张之维的身上,想知道张之维会怎么解决这个狂悖之徒。
    甚至,很多人都希望张之维能严惩此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们都在守规矩,凭什么此人敢在僭越,必须好好惩罚。
    这个时候,张之维就是一掌拍死了那人,他们也只会拍手说打得好。
    不过,让他们不解的是,张之维並无任何动作,只是淡淡的看著那人。
    “张师兄这是……”陆瑾一脸不解。
    “这有啥不懂的,”吕慈说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既然他豁出命也要看,张师兄便让他在死前看个够。”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这么用的吗?”陆瑾嘲讽吕慈:“不学无术,不会用就不要拿出来丟人现眼。”
    “你……”吕慈怒视陆瑾,若非两人刚斗了一场,有些消耗过甚,他非得削他不可。
    “你们俩別吵!”吕仁打断,“看场上!那两人状態不对!”
    陆瑾和吕慈连忙看去。
    便发现,刚才夺了奇门画卷的中年人,眼睛充满了血丝,瞳孔像是一颗没有固定的珠子一样,瞳孔像失控的弹珠,在眼眶里疯狂乱转。
    他的脸因兴奋而变的扭曲,森然的白牙也从唇边暴露出来,看起来別样狰狞。
    场下眾人议论。
    “怎么回事?这傢伙的模样,像是走火入魔啊!”
    “可怎么会这么快,他不是刚拿到手吗?再快也不应该这样快啊!”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精神世界里。
    数不清的术式和咒语在中年术士的脑海里迴荡。
    有些他看得懂,有些他看不懂。
    但没关係,全都灌进了他的脑海,他根本就不需要明白其中的道理,那手段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先天能力一样。
    “这……这难道……我就是那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他兴奋无比,握紧拳头,只觉得身体里沉睡的某种东西像是觉醒了一样。
    一股磅礴浩瀚的能量洪流涌出,像冲开阀门一样的衝过全身的关节,洗刷著血管和神经,充斥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然后向外涌去,与天地相连。
    “这……这就是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哈哈哈……”
    “我成了……哈哈哈……我成了……我学会天通奇门了……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状若癲狂。
    这番动静,嚇了眾人一跳。
    先前,他们还只是怀疑他走火入魔。
    现在这情况,已经坐实走火入魔了。
    “这手段……就算不修行,只是看一眼,就会走火入魔的程度?!”
    这个结论,让眾人全都心里发寒!
    这实在太邪门了,若小天师要是把图卷丟下来,扔进人群里。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岂不是都得遭殃?!
    一时间,先前对天通奇门的狂热,骤然遇冷。
    而这个时候,不只是刚才的中年术士。
    被夺了奇门图卷的李麟风,也开始有了异动。
    “呵……呼……呵……呼……”
    他发出困兽般粗重而漫长的喘气声。
    喘息间,还夹杂著模糊不清的“先天……领周天……”的囈语。
    同时,一个以他自身为中宫的奇门格局,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他本来正抱著图卷好好参悟著呢,却被人劈手夺了过去,如何不暴动。
    “大胆妖魔,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我要你原形毕露!”
    他手掐法诀,厉声咆哮:“巽字·风刃!”
    霎时间,狂风鼓动,化作锋利的罡风,朝著中年术士袭去。
    就连张之维,都在攻击的范围之內。
    面对袭击,中年术士即便已经深陷內景,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也开始施展奇门遁甲。
    不过,因为一个地方,同时只能开一局奇门,李麟风拿了先手,他就只能后手反击了。
    而他正好处於坤位,所以理所应当的施展了土河车进行防御。
    “轰隆!”
    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將他牢牢护在其中。
    “砰砰砰!”
    风刃斩在土墙上,削落大片泥土,却未能攻破防御。
    至於张之维,面对袭来的风刃,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那足以撕裂金石的罡风將自己吞没。
    下方眾人呆呆的看著这一幕。
    有眼尖的术士惊呼:“你们看!李麟风开启奇门的方式,是以自身定中宫!这……这不是武侯派『武侯奇门』和小天师『天通奇门』的独门手段吗?难道他真学会了?!”
    “不可能吧?真学会了会是这鬼样子?想想周圣道长施展时的场景!”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洪音等人询问周圣。
    周圣正在大吃大喝著,先前的宴席他们没赶上,又给他们加了一席,现在正吃的起劲呢。
    “这个嘛……”
    周圣腮帮子里塞得满满的,边嚼边说:“你们之前……”
    嚼啊嚼:“走火入魔的时候……”
    嚼啊嚼:“也是这样!”
    “咕隆!”他一口咽下食物,解释道:
    “虽然学不会拨动四盘,但以自身定中宫这种事还是没问题的,放心吧,台上两个都没学会,甚至都没入门!”
    说罢,继续大吃起来,先前和张怀义一战,他的消耗可是很大,得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与此同时,场上。
    风刃散开,张之维毫髮无损。
    中年术士有土河车庇护,也没有受伤。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麟风出手了,他也跟著反击。
    “妖孽,敢在本神面前作乱,我要你原形毕露!”
    他站在坤位怒吼著,再次施展土河车!
    只见他一抬手,四周的地面破开,无数条粗壮的土石触手如狂蟒出洞,疯狂抓向李麟风!
    “巽字·风怒!”
    李麟风猛地张开嘴,吐出一道伴隨著尖锐厉啸的衝击波,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轰隆隆……”
    衝击波威力惊人,將袭来的土石触手炸得粉碎!
    但紧接著,中年术士再次施展土河车,捲起土石大浪,从四面八方对李麟风围追堵截。
    李麟风再次施展风怒,把席捲而来的土石大浪吹得崩溃。
    两个人就站在原地,也不挪动位置,一个施展巽字术法,一个施展坤字术法,不断对轰著。
    一边对轰,嘴里还说些乱七八糟,让人不太能听的懂的话。
    一会儿称对方是魔头。
    一会儿称呼对方是妖人。
    有时甚至来一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自吹自擂。
    譬如一个人说自己是术士王,脚下奇门,可以覆盖寰宇。
    另一个人叫囂著天大地大我最大,宇宙都尽在他奇门掌控之下,与他为敌,不是逃之夭夭,就是一败涂地。
    这些怪话,他俩说的不尷尬。
    场下听的眾人都替他们尷尬了。
    有人摸了摸膀子上的鸡皮疙瘩,道:
    “这种话,没点大病,还真说不出来,特別是,还说的这么声情並茂。”
    有人附和道:“看得出来,这两人走火入魔的不轻。”
    “对了,你们说,如果没人阻止,他们会不会力竭而亡!?”
    “应该不至於吧,看著两人势均力敌,但李麟风占优势,一直打下去的话,应该是李麟风胜!”
    ……
    台上,张之维见他们打了一会儿了,觉得效果达到了,便一步步朝他们走去,閒庭信步,视那他们之间的斗法如无物。
    对付两个陷入內景中的傢伙,还用不上术法。
    他径直走到面前,扬起大巴掌,一人一下,把两人的脑袋砸进地里,让他们好好冷静了一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