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比c区的实验室要侷促,空气里泛著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吸进去,鼻腔里都是涩的
    四壁是那种医用的惨白色,手贴上去,一片冰凉。严丝合缝,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有。
    只在天板的角落,开著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还用细密的金属网给封死了。
    她背抵著冰冷的门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復胸腔的起伏。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散在走廊尽头。
    唐宛如抬手,指尖在右耳耳廓內侧,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微小凸起上,极轻巧地叩击了两下。
    “说句话,能收到不?”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气息细弱,几乎要融进这压抑的空气里。
    耳机里先是一阵细密的电流刮擦,滋啦滋啦的。
    过了几秒,陈寧的声音穿透了噪音,带著几分急促,但吐字清晰:“唐小姐,收到。我们的人已经在往你那边全速赶了,顶住!”
    “他们刚才讲『顶层指令』,”唐宛如语速飞快,“什么背景?”
    “具体內容还在核实,”陈寧的声音也透著凝重,“但这次,恐怕是有通天的人物直接插手了。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那边似乎停顿了一下,电流声短暂地占据了主导。
    “还有个事——李子明暴露了,我们的人折进去好几个,他也被带走了。”
    唐宛如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口气闷在那里,不上不下。
    “叶远……”她开口,嗓子有些发乾发涩,“李明川之前给我看的监控,还有那个复製体……他们手里,是不是不止一个叶远?”
    通讯那头,是一段令人心头髮沉的沉默。
    每一秒钟,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得无比漫长。
    “这恰恰是我们最担心的。”陈寧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根据b-3区那边,对那个『他』最新提取的生物样本分析——”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敲落。
    “各项指標都显示,他,极可能不是叶远本人。”
    唐宛如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晃动,她猛地伸手扶住了身侧冰冷的墙壁,指尖的凉意透进皮肤,才没有滑倒下去。
    “你……你说什么?”
    “……谁才是这场游戏,真正的主人?”
    那句话,清晰的,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醒了?”
    这声音。
    唐宛如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无数尖锐的碎片。
    她费力掀开眼皮。
    模糊的光影晃动,很久,才凝成一个点。
    鼻端是雪松与白兰的淡香,她亲手调配的安神香氛。
    身下,埃及独有的触感。
    她猛地坐起。
    丝绸睡衣自肩头滑落。
    不是李明川的实验室。
    这里…比佛利山庄,她的公寓。
    她光脚踩上羊绒地毯,几步衝到落地窗前。
    窗外,私人园里修剪齐整的玫瑰开得正好。
    远处,洛杉磯的轮廓在晨曦里。
    一切如常。
    这份如常,却让她四肢冰冷。
    身后极轻的脚步声。
    唐宛如豁然转身。
    陈静。
    她捧著一杯热气腾腾的草茶,身著chanel最新款家居套装,一副关切的神情。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唐宛如嗓音发紧,每一个字都透出警惕。
    “又魘著了?”陈静走近,將茶杯搁在床头柜,骨瓷轻碰,叮的一声。
    “昨晚睡前我该提醒你,新换的助眠薰香劲儿大,引著你多梦了。”
    “李明川!实验室!那些人呢?”唐宛如声音发颤,几乎是逼问。
    陈静轻轻摇了摇头,那语气,无奈,还夹著纵容。
    “宛如,你怎么又犯糊涂了。”
    “这里是你家,你的臥室。”
    “我是陈静。”
    一个声音。
    “你的私人医生,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声音又说。
    “都忘了?”
    唐宛如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动,不成调,不成句,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演。”
    她扯了一下睡袍的领口。
    “接著演。”
    “下一步呢?心元方是假的?李明川是我脑子瓦特了幻想出来的?那个鬼实验室,也压根儿没存在过,对吧?”
    话音未落,右臂內侧,之前被什么东西刺过的地方,针扎似的,骤然一疼。
    她猛地掀开丝绸袖子。
    一个小小的针孔。
    针孔四周的皮肤,漫开一片很不寻常的青紫色。
    那顏色还在动。
    扩张。
    像墨水滴进了清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脑子里的念头有些抓不住。
    一丝凉意从尾椎爬上来。这不是定位。
    这是——
    她想集中精神,眼前的陈静却晃了晃,身影有些发虚。
    “唉。”
    陈静嘆了口气,没接她的话茬,径直走到床头柜边,从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皮质药盒里,拿出一板胶囊,手指一压,两粒药掉进掌心。
    “那些名词,你又开始念叨了。”
    陈静的声音很稳,带著点无可奈何的包容。
    “看来这次的剂量,要重新调整一下才行。”
    “我没病!”唐宛如吼出来,声音带著颤,“你们到底想耍什么样?给我打的什么玩意儿?”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篤。
    篤。
    篤。
    由远及近。
    公寓的门,轻轻“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男人。
    白大褂,金丝眼镜,手里端著一个银闪闪的金属託盘,托盘上放著一支针剂,里面的液体,透明的。
    陈静从他手里接过针剂,动作熟练。
    她转向唐宛如,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耳语:“宛如,乖,该用药了。”
    “这次,你会睡个好觉。”
    “小宛。”
    另一个声音。
    男人的。
    沉,有力道,压下了耳边所有的杂音。
    “又不舒服了?”
    唐宛如猛地转头。
    门口的人影。
    唐明志。
    他怎么会。
    “爸?”她嗓子里干得冒火,字眼飘忽,不成个儿,“你……你不是应该……”
    唐明志已经几步走到她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看著她,然后转向陈静。
    “陈医生,她现在……”
    陈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记忆体徵出现混淆,情绪波动剧烈,並且强烈抗拒按医嘱用药。”
    她顿了一下。
    “我的建议是,立刻使用稳定剂。”
    “假的……”
    “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