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舞会,是一座真正的猎场。而他们,是今天最引人注目的猎物。
    严松早已等在会所门口。他身边,还站著一位穿著白色骑马装的年轻女孩。女孩大约二十岁,一头利落的短髮,五官清秀,眼神明亮而乾净,带著一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和一丝对外界的好奇。
    她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严家的小女儿,严子舒。
    “叶先生,唐小姐。”严松的態度,比上次在酒店时,更多了几分发自內心的恭敬。
    “这位是小女,子舒。”
    “叶先生好,唐小姐好。”严子舒微微躬身,她的目光在叶远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被他身边的灵所吸引。
    “你就是灵妹妹吗?我听爷爷提起过你。”她很自然地蹲下身,与灵平视,笑容很温暖。
    灵看著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一个被几名马夫牵著,却显得焦躁不安的马匹。“那匹大马,不开心。”
    那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肌肉线条流畅得像是古希腊的雕塑,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是,它不停地刨著蹄子,打著响鼻,任凭马夫如何安抚,都无法平静下来。
    严子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出一丝担忧。“那是『踏雪』,我父亲最心爱的费里斯兰马。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这样,不吃不喝,谁都不能靠近。”
    “京城最好的兽医团队已经给它做过全面检查了,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严松在一旁补充道,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叶远的反应。
    来了。
    唐宛如端著侍者送上的香檳,唇角勾起一抹瞭然的弧度。
    这第一道考题,出得倒是不落俗套。
    周围一些宾客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低声议论著。
    “听说了吗?严家主那匹『踏雪』,据说是荷兰皇室血统,价值半个亿呢。”
    “好像是中了邪,水草不进,连自己的马厩都不回。”
    “严家都束手无策,这可奇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子舒,有贵客到了,怎么不请进屋里坐?”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穿著中式立领盘扣短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便是严家的家主,龙渊的巨头之一,严景山。
    他的目光没有先看唐宛如,而是直接落在了叶远身上,像两道探照灯,要將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想必这位,就是叶先生了。”严景山的声音很沉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严家主过奖。”叶远神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审视的压力。
    严景山的目光,转向了那匹狂躁不安的黑马,嘆了口气。“一点小麻烦,让叶先生见笑了。人老了,就这点念想,这畜生陪了我十年,如今看它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閒话家常,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是在问叶远,你,有没有本事,解决我严家都解决不了的麻烦?
    唐宛如正要开口,用商业上的方式將这个话题圆过去,叶远却抬脚,径直朝著那匹黑马走了过去。
    “叶先生!”马夫惊呼,想要阻止。那匹马现在六亲不认,发起狂来,能把人踢死。
    严景山却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后。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紧地盯著叶远的背影。
    叶远走得很慢。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领带夹上的那颗钻石,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马“踏雪”显然也感受到了陌生人的靠近,它变得更加狂躁,一双马眼瞪得血红,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嘶鸣。
    就在马蹄將要落下的瞬间。
    叶远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安抚,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著它。
    他的眼神,和刚才在车里看窗外的风景时一样,平静,淡然,没有任何情绪。
    但那匹发狂的骏马,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它扬起的前蹄,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秒钟后,黑马缓缓地,將前蹄放了下来。它眼中的血红色渐渐褪去,取而代?????的,是一种近乎於委屈的呜咽。它低下高傲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朝叶远的方向,凑了过去。
    叶远伸出手。
    他的手很乾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那只手,轻轻的,落在了黑马的额头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掌,在马的鬃毛间,缓缓地抚摸著。
    黑马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竟然真的滚下了一滴硕大的,温热的泪珠。
    它发出一声满足而舒服的哼鸣,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叶远的衣袖。
    全场死寂。
    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名流权贵,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神跡。
    “它不是病了。”叶远收回手,转过身,对已经完全愣住的严景山说道。
    “它只是太久没有奔跑,心里憋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这片草场虽然大,但四面都是柵栏。对它来说,这是一个漂亮的笼子,不是家。”
    说完,他看了一眼严景山,又补充了一句。
    “人也是一样。心要是被困住了,吃再好的山珍海味,住再大的豪宅,也一样会生病。”
    一句话,让严景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叶远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声音不大,激起的涟漪却在每个人心头一圈圈盪开。
    满场死寂。
    那些在商界、政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都成了背景板,目光聚焦在那个身穿极致黑衣的年轻人身上。他们听不懂什么术法,也看不透什么气场,但他们能听懂那句话。
    心要是被困住了,再大的豪宅,也是笼子。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上。谁的笼子,不是金子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