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死寂。
    没有人出价。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东西,是哈林顿勋爵,专门为叶远准备的“礼物”。
    这是一个阳谋。
    如果你不敢碰,就证明你怕了它的诅咒。
    如果你敢碰,那就要承受它带来的,未知的厄运。
    哈林顿勋爵的嘴角,勾起一抹病態的,残忍的微笑。
    就在这时,叶远站了起来。
    他没有举牌,而是径直,走上了拍卖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做什么?
    叶远走到那只卡诺匹斯罐前,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他伸出手,直接,拧开了那个胡狼神头像的罐盖。
    一股混合著尘土和霉味的,古老的气息,瞬间瀰漫开来。
    哈林顿勋爵的眼睛,猛地亮了。
    诅咒,已经释放!
    叶远只是將鼻子,凑到罐口,轻轻地闻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拿起拍卖师的话筒。
    “各位,我想更正一下拍卖师的说法。”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这东西,不是什么怪物。它是一个非常原始的,效率低下的,生物毒素扩散器。”
    “罐子里,残留著一种名为『黑麴霉』的真菌孢子。这种孢子在乾燥环境下,可以存活数千年。一旦开盖,接触到空气中的水分,就会迅速活化,並释放出一种名为『赭麴霉毒素a』的强效神经毒素。”
    “这种毒素,不会立刻致命。但它会干扰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引发强烈的幻视和幻听,並伴有严重的焦虑和恐慌症状。受害者会觉得自己被『诅咒』了,最终,在极度的精神崩溃中,走向死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位脸色已经变得和石膏罐一样苍白的,哈林顿勋爵。
    “而你,勋爵阁下。你长期与这件『收藏品』共处一室,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慢性中毒症状。你那艺术品般的苍白肤色,不是贵族的象徵,那是贫血。你那充满神秘感的,颤抖的双手,不是因为激动,那是神经损伤。你那双深邃的,总是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是因为思考,那是肝功能受损的典型表现。”
    “我建议,”叶远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判了对方的结局,“拍卖会结束后,你最好直接去医院,掛一个肝病科和神经內科的专家號。顺便,把你家里所有的收藏品,都用环氧乙烷,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不然,你离肝硬化和帕金森综合徵,不远了。”
    “啪嗒。”
    哈林顿勋爵手中的那杯香檳,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著叶远,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整个兰开斯特府,死一般的寂静。
    叶远放下话筒,走下台,回到唐宛如身边,坐下。
    仿佛刚才,只是即兴进行了一场,关於《古代生化武器的危害与防治》的,科普讲座。
    唐宛如看著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他能用最科学的语言,摧毁你最引以为傲的,关於神秘和力量的,所有幻想。
    哈林顿勋爵被他自己的管家和两个保安,半拖半架地带离了现场。他那张原本还带著一丝病態优雅的脸,此刻只剩下了被戳破所有偽装后的,纯粹的,动物性的恐惧。
    兰开斯特府那金碧辉煌的拍卖厅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將所有人的震惊和错愕,都封存在了里面。
    那只所谓的“阿努比斯的嘆息”,此刻孤零零地立在展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神秘的光环。在眾人眼中,它不再是什么承载著法老诅咒的圣物,而是一个刚刚被现场拆弹专家,宣告了內部结构和引爆原理的,脏弹。
    拍卖会,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菲利普·琼斯爵士的脸上,那副標准的老派贵族式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但他毕竟是服务了女王半个世纪的內务大臣,只用了不到三秒钟,就恢復了镇定。
    “看来,今晚的插曲,比拍品本身,更令人印象深刻。”他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声音沉稳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既然艺术的探討已经结束,那么,就让我们进入美食的环节。晚宴已经备好,请各位移步宴会厅。”
    他用最优雅的方式,强行將这齣已经彻底失控的闹剧,拉回了正常的社交轨道。
    宾客们如梦初醒,纷纷起身,用一种复杂的,混杂著敬畏和探究的目光,看著那个正拉著唐宛如,准备离席的年轻东方男人。
    “叶先生,”琼斯爵士亲自走了过来,他的姿態放得很低,但言语间,依然带著一丝属於这个帝国心臟的,最后的矜持,“女王陛下,对您的『诊断』,非常感兴趣。不知,您是否愿意赏光,在晚宴后,与我进行一次简短的交流?”
    “要看你们的惠灵顿牛排,做得怎么样。”叶远回答。
    琼斯爵士:“……”
    他身后的侍从,差点一个踉蹌。
    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一种完全无视了所有世俗权力等级的,纯粹的自我。他评判一次与大英帝国权力核心对话的价值,其標准,竟然是一块牛排的烹飪水平。
    唐宛如轻轻捏了一下叶远的手臂,然后对琼斯爵士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我先生的意思是,他很乐意。”
    宴会厅的奢华程度,比拍卖厅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板上,是鲁本斯亲笔绘製的巨幅壁画《诸神之宴》,四周的墙壁上,掛著庚斯博罗和凡·戴克的真跡。每一张餐桌上,都铺著来自爱尔兰的,最顶级的亚麻桌布,餐具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银器,每一只高脚杯,都是巴卡拉的水晶。
    空气里,流动著古典乐团现场演奏的,巴赫的g弦上的咏嘆调。
    叶远和唐宛如,被安排在了主桌,就在琼斯爵士的身边。
    那位俄罗斯寡头伊万·彼得罗夫,端著一杯伏特加,硬是挤了过来,满脸堆笑。“叶先生,我听了您的建议,已经戒酒三天了!红肉也停了!您看,我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叶远瞥了他一眼:“你的肝臟解毒功能,依然处於低位运行。不过,求生意志的提升,倒是对你的神经系统,產生了一定的正面激励。继续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