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会那颗巨大的红宝石,也没有去欣赏那些精美的雕刻。
    他的目光,落在了节杖中段,一处毫不起眼的,细微的接缝上。
    “我能看看吗?”他问。
    罗德里克爵士犹豫了一下,看向安妮公主。
    安妮公主点了点头。
    爵士戴上白手套,用两把特製的钥匙,打开了展柜。
    叶远却没有戴手套。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了那柄节杖的杖身上。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骨质表面的瞬间。
    一股信息流,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是玄学,而是一种,基於物质底层逻辑的,数据读取。
    材质:未知生物的,高度硅化腿骨化石。年份,超过一万年。
    结构:內部中空,填充物为汞、金、以及某种未知稀有金属的,低温共熔合金。
    病症:信息场衰变。
    “有意思。”叶远收回了手,开口说了第一句评价。
    “叶先生看出了什么?”安妮公主追问。
    “这东西,生病了。”叶远语气平淡,像是在说,这杯水有点凉。
    “生病?”罗德里克爵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叶先生,请恕我直言,这是一个文物,不是一个生物。它很稳定,我们每年都会对它进行光谱分析和材质检测,没有任何物理或化学上的变化。”
    “不,物理和化学层面,只是表象。”叶远摇了摇头,“它的问题,出在结构上。”
    他看向安妮公主,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话。
    “公主殿下,如果把温莎王朝,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你们现在,得了很严重的,骨质疏鬆。”
    安妮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叶远指著那柄节杖,“像这样的『承重结构』,你们的收藏里,还有很多。它们都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慢慢的,『风化』,或者说,『失效』。”
    “这柄节杖,它的核心功能,是作为一个『信息场稳定器』。它內部的液態金属合金,和外部的生物骨骼化石,构成了一个精密的,可以与特定场域共振的,谐振腔。它应该能吸收和转化环境中的负面信息,维持一种『秩序』的稳定。”
    “但是现在,它內部的合金,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相分离』。就像水和油一样,不再融合。它的谐振频率,发生了偏移。它不再吸收和转化负面信息,反而开始,无差別地,向外辐射一种,『衰变』的信號。”
    叶远每说一句,罗德里克爵士的表情,就从不悦,变为震惊,再变为,一丝恐惧。
    因为叶远所说的,关於內部是液態金属的结构,是王室收藏档案里,最高级別的机密!这个秘密,只有歷代君主和首席馆长才知道!
    “这种信號,普通人感觉不到。但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家族的『运气』。让决策失误,让成员离心,让生命力,过早地枯萎。”叶远看著安妮公主,“就像,你那匹马一样。”
    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那匹突然发疯的马,梵蒂冈覬覦的秘密,以及眼前这柄“生了病”的节杖。
    安妮公主终於明白了,叶远之前说的,“象徵意义上的拆除”,究竟意味著什么。
    那不是一个建议。
    那是一个,诊断。
    “你……你能治好它?”她声音颤抖地问,已经完全拋弃了公主的矜持。
    “能。”叶远回答得乾脆利落。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柄节杖,和它旁边,那颗同样暗淡的红宝石,“我的真金,很贵。”
    他没有提钱,也没有提任何物质上的报酬。
    他看著安妮公主,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要你,以英国王室的名义,向梵蒂冈,提出一个『学术交流』的请求。”
    “我要他们,把那顶『荆棘冠』上,取下来的三片『枯萎的叶子』,以及『胜利与誓约之杖』的样本,送到伦敦来。”
    “理由就是,你们发现了更古老的,来自东方的『圣物』,需要进行,对比研究。”
    安妮公主感觉房间里的空气,被抽乾了。
    叶远提出的条件,像一枚精准制导的战斧飞弹,直接命中了西方世界两大权力基石的连接处。
    以英国王室的名义,向梵蒂冈,索要生物样本。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在要求一个国王,去敲开教皇的门,然后告诉他:“把你家传国玉璽借我看看,我怀疑它是假的。”
    罗德里克爵士的脸,已经从苍白变成了灰败。
    他作为皇家收藏馆的首席馆长,毕生都在研究和维护这些代表著王权与歷史的器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物品的“象徵意义”有多么重。
    叶远现在要做的,就是將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在歷史上长期对立的“象徵”,强行碰撞在一起。
    这会引发一场,无法预料的,政治与宗教的,剧烈地震。
    “这……这不可能。”罗德里克爵士喃喃自语,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梵蒂冈绝不会同意。这是对他们信仰的,最严重的褻瀆。”
    “他们会的。”
    叶远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甚至没有看罗德里克爵士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安妮公主的脸上。
    他在等一个决策者的回答,而不是一个保管员的意见。
    “因为,他们的『病』,比你们更重。拖得更久。”
    “你们只是骨质疏鬆,最多就是行动不便,容易骨折。而他们,已经是系统性的,免疫功能崩溃。”
    “一个icu里的病人,不会和医生,计较治疗方案是否符合礼仪。”
    安妮公主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她能感觉到,叶远描绘的那个恐怖前景,正在变成现实。
    那匹马的疯狂,只是一个最表层的,最小的症状。
    水面之下,是整座冰山,正在融化的,不祥的,开裂声。
    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属於王室长公主的,决断力,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