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激动而稍显凌乱的衣领,一步一步,走到了叶远面前。
    他的表情肃穆,动作庄重。
    感谢?
    不。
    任何华丽的辞藻,在起死回生的神跡面前,都是一种褻瀆。
    这位在欧洲跺跺脚都能引起一场金融震盪的老人,这位血脉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的温莎公爵,就这么,对著叶远,一个比他孙女大不了几岁的东方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腰杆笔直的,弯了下去。
    九十度。
    分毫不差。
    唐宛如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她知道这一躬的分量。
    这躬下去的,不是一个老人,而是欧洲最古老贵族之一的,全部尊严与荣耀。
    温莎公爵缓缓直起身,他看著叶远,声音不再苍老,反而带著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沉重,且掷地有声。
    “叶先生。”
    “从今天起,温莎家族,欠您一个人情。”
    一个人情。
    这四个字从温莎公爵的嘴里说出来,其分量,足以压垮半个欧洲的权势天平。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只要您开口,整个温莎家族,包括它背后所代表的一切,都將是您最坚实的盟友。”
    这个承诺的分量,远比“奇点集团”那五百亿美金,要重得多。
    唐宛如的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彩。
    “为了庆祝公主的康復,也为了向您,表达我个人,以及整个家族最崇高的敬意。”公爵直起身,脸上带著前所未有的郑重。
    “下周,我想在白金汉宫,为您和唐女士,举办一场私人的欢迎晚宴。”
    “女王陛下,也很想见见您这位,能创造奇蹟的,来自东方的朋友。”
    巴尔莫勒尔城堡的清晨,带著苏格兰高地独有的湿润与清新。浓雾像一层柔软的白色毛毯,铺满了连绵的丘陵与幽深的湖泊,只有城堡最高的塔尖,在稀薄的晨光中,像一座孤岛。
    唐宛如推开通往露台的厚重橡木门,冷冽的空气让她瞬间清醒。她身上只披著一件来自loro piana的羊绒晨袍,赤著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
    叶远正站在露台的边缘,手里端著一杯管家刚送来的,热气腾腾的英式红茶。他看得入神,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在看草坪上那几只撒欢的苏格兰牧羊犬,如何用一种极其符合流体力学的奔跑姿势,追逐一只早已不堪其扰的皮球。
    “在想什么?”唐宛如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自然地拿过茶杯,喝了一小口。
    “我在想,温莎公爵的承诺,和你那五百亿比起来,哪个更值钱。”叶远看著她,眼神里带著几分揶揄。
    “俗气。”唐宛如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她將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远方的雾气,“公爵的人情,是用钱买不到的敲门砖。它能打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也最排外的一个圈子。至於白金汉宫的晚宴……”
    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的波动。
    “那是我送你的,加冕礼。”
    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能让温莎公爵鞠躬,能让女王陛下亲自邀请的男人,是她唐宛如的。
    叶远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將她冰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下午,庞巴迪环球8000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伦敦卢顿机场的私人航站楼。没有入境检查,没有海关。一列由四辆宾利慕尚组成的车队,早已静候在停机坪旁。为首的那辆车,悬掛著一枚代表著英国外交部最高礼遇的特殊牌照。
    他们没有入住任何酒店。车队直接驶入了伦敦最昂贵的住宅区,贝尔格莱维亚。这里是切尔西和骑士桥的交匯处,是老钱与权贵盘踞了几个世纪的心臟地带。
    车子最终在一栋纯白色的乔治亚风格的六层联排別墅前停下。这栋別墅位於伊顿广场,与白金汉宫和议会大厦,不过是几分钟车程的距离。
    “这是唐氏在伦敦的產业之一,我嫌酒店太吵,就让人提前收拾了一下。”唐宛如说得云淡风轻。
    叶远看著这栋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安保级別堪比小型军事基地的房子,点了点头:“嗯,是比酒店安静点。”
    所谓的“收拾了一下”,是指別墅里所有的家具,都被连夜从巴黎的仓库空运了过来,换成了唐宛如自己习惯的款式。墙上掛的,是莫奈的《睡莲》和梵谷的《向日葵》。地下酒窖里,塞满了从全球各大顶级酒庄搜罗来的,年份比这栋房子歷史还要悠久的珍酿。就连空气中瀰漫的香氛,都是由法国格拉斯最顶级的调香师,为她个人专门定製的“星尘”。
    一个下午的时间,唐宛如展现出了她作为顶级名媛,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恐怖能量。
    “今晚的晚宴,你穿这个。”
    书房里,唐宛如指著一个由专人护送来的模特人台。
    那是一套由tom ford的设计总监,亲自为叶远量身定製的午夜蓝丝绒西装。剪裁完美地贴合了叶远修长的身形,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翻领上,用几乎看不见的金线,绣著一条若隱若现的盘龙暗纹。与之搭配的,是一枚低调却又极尽奢华的,由无数颗细小黑钻镶嵌而成的,盘龙小剑胸针。
    “我不习惯穿这么正式。”叶远捏了捏那昂贵的面料。
    “不行,今晚你代表的,是我的脸面。”唐宛如態度强硬,不容置喙。她绕到叶远身后,亲自为他整理著衣领,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脖颈。
    叶远身体微微一僵。
    看著镜子里,那个被自己打扮得如同天神般的男人,唐宛如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甚至是痴迷的光。她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而且,我觉得你穿这身,特別好看。”
    叶远没辙了。
    晚上七点。
    白金汉宫,这个曾经象徵著日不落帝国心臟的地方,今晚,只为两位来自东方的客人,亮起了灯。
    没有盛大的国宴,没有媒体的闪光灯。
    这只是一场,极其私人的,家庭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