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她在巴尔莫勒尔城堡露台上,靠在他肩膀上说的悄悄话,他竟然一直记著。
    唐宛如的脸颊,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有些慌乱的,將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流光溢彩。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贝尔格莱维亚区。
    在伊顿广场那栋纯白色的乔治亚风格別墅前,缓缓停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別墅。
    所谓的“收拾了一下”,此刻,才显露出它真正的含义。
    客厅里,莫奈的《睡莲》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世界地图。
    不是普通的行政地图。
    而是一张,用不同顏色的丝线,標註了全球主要金融、能源、交通枢纽,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地下世界权力节点的,战略態势图。
    十几名穿著黑色西装,气质精悍的男女,正在地图前,紧张而有序地忙碌著。
    这些人,是唐宛如真正的核心智囊团。
    是她用十年时间,从华尔街、硅谷、五角大楼,乃至摩萨德,挖来的,最顶尖的精英。
    看到唐宛如和叶远进来,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齐刷刷地躬身。
    “老板。”
    唐宛如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商业女王。
    “情况怎么样?”
    “报告老板,”为首的一位金髮女人,將一份文件递了过来,“在我们发布做空报告后的三个小时內,『奇点集团』的市值,已经蒸发了百分之七十。朱利安·索恩名下所有的离岸信託基金,都遭到了当地金融监管机构的,毁灭性调查。”
    “他完了。”金髮女人下了结论。
    “不。”
    一个声音,否定了她的判断。
    是叶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叶远没有看那份报告,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点上。
    那是一个,位於南美洲,委內瑞拉境內,被標记为“废弃矿区”的,灰色圆点。
    “他只是,断尾求生。”
    叶远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点在了那个灰色圆点上。
    “他真正的老巢,在这里。”
    那十几双代表著全球智力金字塔顶端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叶远的手指上。
    那个灰色的圆点,在巨大的战略態势图上,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为首的那位金髮女人,凯萨琳,是唐宛如从兰利挖来的首席战略分析师。她扶了扶鼻樑上的金丝眼镜,语气里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对数据的绝对自信。
    “叶先生,我们所有的情报都显示,朱利安·索恩的资金流向了瑞士和开曼群岛的秘密帐户。他本人最大的可能,是藏身於他在南太平洋上,那座拥有独立司法豁免权的私人岛屿。”
    她顿了顿,指著地图上的另一个点。
    “至於您说的这个地方,委內瑞拉的『天使之泪』矿区,它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因为资源枯竭而彻底废弃。我们调动了三星商业卫星,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光学影像显示,那里……什么都没有。”
    叶远的手指,没有离开那个灰色圆点。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凯萨琳一眼,只是淡淡地开口。
    “一个妄图创造新人类,把自己当成『神』的疯子,在逃亡的时候,会选择躲进一个银行金库里,数他的钱吗?”
    凯萨琳一怔。
    “他不会。”叶远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他会逃向一个,他认为最安全,最隱蔽,也是最能让他东山再起的地方。”
    “他不会躲进堡垒,他会爬回子宫。”
    叶远的手指,在那个灰色圆点上,轻轻敲了敲。
    “这里不是废弃矿区。”
    “这是一个,为他自己准备的,孵化器。”
    整个指挥室,落针可闻。
    孵化器。
    这个词,让这些习惯了用数据和逻辑思考的精英们,感到了一丝,从脊椎升起的,莫名的寒意。
    没等凯萨琳提出更多的疑问,唐宛如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凯萨琳。”
    “在,老板。”
    “重新部署我们的『眼睛』,”唐宛如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天使之泪』矿区上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高精度热成像和电磁频谱扫描。另外,通知我们在哥伦比亚的『禿鷲』小队,六个小时內,我要他们在委內瑞拉边境线完成集结。”
    凯萨琳的瞳孔微微一缩:“老板,这需要动用最高权限,预算会……”
    “预算没有上限。”唐宛如打断了她,目光,却温柔地落在了叶远身上,“按他说的做。”
    “是!”
    一声令下,整个智囊团如同被激活的精密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一道道加密指令,通过量子卫星,飞向了世界各地。
    片刻之后,喧闹的指挥室里,只剩下了叶远和唐宛如。
    唐宛如缓步走到他身边,仰起脸,看著他那张在地图光影下,显得愈发深邃的侧脸。
    “子宫?孵化器?”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这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叶远转过身,看著她,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可能,只装了一个,想要过平静生活的,朴素愿望。”
    “噗嗤。”唐宛如被他逗笑了,她伸出手,仔细地,为他整理著那枚由无数黑钻组成的盘龙小剑胸针,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胸口的衣料。
    “想要平静生活?那你可挑错了妻子。”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小小的,得意的霸道。
    “不过,既然正事已经有人去做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我们的了。”她挽住叶远的胳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忽然觉得,你应该换块表了。”
    半小时后。
    伦敦,新邦德街。
    一辆看似低调的黑色防弹路虎,无声地停在了格拉夫珠宝店的门口。
    店铺早已掛上了“今日闭店”的精致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