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方案,伤亡率预估在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百分之六十。”凯萨琳冷静地分析著,“b方案,伤亡率低,但耗时太长,容易被发现。c方案,最直接,但会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埋在地下,我们可能什么都拿不到。”
    唐宛如皱起了眉,看向叶远。
    叶远没有去看那个平板,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张巨大的,手工绘製的地图上。
    他走到地图前,伸出手,指尖,越过了所有被標记为红色的,代表著危险和火力的区域。
    最终,他的手指,点在了矿区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被標记为“地热勘探点”的蓝色小点上。
    那个点,距离朱利安·索恩的地下基地,足有五公里远。
    “从这里进去。”叶远说。
    凯萨琳愣住了:“叶先生,这里只是一个废弃的地热勘探井,深度只有两百米,而且根据资料,五十年前就已经被水泥封死了。它和基地,没有任何物理连接。”
    “谁说要物理连接了?”叶远看著地图,淡淡地反问。
    凯萨琳更迷惑了。
    叶远的手指,从那个蓝色的点,缓缓地,划向了基地的核心位置。
    “朱利安·索恩的那个『孵化器』,需要巨大的能量来维持,他自己的反应堆,不够。”
    “所以,他盗用了这条地脉的能量。”叶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他挖了一条,我们看不见的,能量通道。”
    “我们只需要,往这条通道里,灌点东西就行了。”
    “灌什么?”凯萨琳下意识地追问。
    “凉水。”叶远说。
    整个指挥室,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著叶远。
    往一个五公里外的废井里灌凉水,去攻击一个固若金汤的地下堡垒?
    这听起来,比神话故事还要荒谬。
    凯萨琳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从地质学、物理学和工程学的角度,向叶远解释这个方案有多么不可行。
    “就按他说的办。”
    唐宛如的声音,打断了她。
    “老板?”凯萨琳以为自己听错了。
    “调动我们在苏格兰的所有消防力量,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租用也好,购买也好,我要在三个小时內,看到一支由五十辆超级消防车组成的 tanker fleet,出现在那个勘探井旁边。”
    唐宛如的语气,不容置喙。
    “另外,让『禿鷲』准备好,一旦基地的能量供应出现异常,立刻从通风口突入。”
    “记住,我要活的朱利安·索恩。”
    “是!”
    儘管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命令荒诞到了极点,但整个团队,还是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一般,瞬间执行。
    很快,指挥室里,又只剩下了叶远和唐宛如。
    “凉水?”唐宛如走到他身边,仰著脸看他,眼睛里,闪烁著好奇的光,“你確定?”
    “热胀冷缩,初中物理。”叶远看著她,难得的,眨了眨眼。
    唐宛如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终於忍不住,笑弯了腰。
    她忽然觉得,两亿英镑,买一幅画,掛在臥室里,是多么的,物超所值。
    因为,只有那幅画里,那种扭曲的,狂暴的,不合逻辑的生命力,才配得上眼前这个,麻烦,又迷人到了极点的男人。
    三个小时。
    对於伦敦金融城里爭分夺秒的交易员来说,足以完成一笔撬动国家匯率的槓桿收购。
    对于贝尔格莱维亚別墅里的这群人而言,这三个小时,只够用来等待。
    巨大的战略態势图上,委內瑞拉“天使之泪”矿区的实时卫星影像,占据了最核心的位置。
    五十辆从苏格兰紧急徵调的,型號统一为猛禽h-8的超级消防车,如同五十只橙红色的甲虫,在泥泞的简易公路上排成一条长龙。它们每一辆都装载著超过二十吨的冰冷河水,此刻,正通过大口径的高压水管,源源不断地注入那个早已被水泥封死的废弃勘探井。
    整个场面,有一种工业时代的,粗暴而荒诞的美感。
    指挥室里,没人说话。
    凯萨琳和她的团队紧盯著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地层温度、渗透压、微震频率……每一项数据,都稳定得像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异常。
    这更像是一场耗资千万美金的行为艺术,而不是一次精准的军事打击。
    唐宛如却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
    她拉著叶远,走进了与指挥室一墙之隔的餐厅。长长的胡桃木餐桌上,早已摆好了两份简单的宵夜。
    说它简单,是因为餐盘里只有一小勺黑色的鱼子酱,配著几片烤得微温的布里欧修麵包。
    说它不简单,是因为那一小勺,是產自里海,年份超过五十年的野生大白鱘鱼子酱,almas。按克卖的价格,比黄金还要贵上几分。旁边冰桶里醒著的,是一瓶1996年的库克“安邦內黑钻”香檳。
    “尝尝。”唐宛如用珍珠母贝的小勺,舀了一点,递到叶远嘴边。
    叶远尝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样?”
    “一股……很贵的咸味。”叶远很中肯地评价道,“配上这个,就像在喝带气的盐汽水。”
    唐宛如被他这煞风景的形容逗得笑出了声,她自己抿了一口香檳,眯起眼睛,像一只偷腥的猫。“你不懂。这些东西的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代表著一种『稀缺』。能享用它,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宣言。”
    她凑近了些,酒香混合著她身上“星尘”的香气,縈绕在叶远鼻尖。“就像今晚那幅画,它掛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我,而不是那个卡文迪许,让它掛在了墙上。”
    叶远看著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那颗黑色的鱼子酱,要美味得多。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凯萨琳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无法抑制的震惊和狂热,甚至忘了敲门。“老板!”
    她將手里的平板电脑递到唐宛如面前。
    “出……出反应了!”
    平板的屏幕上,一条代表著地脉能量稳定性的曲线,开始出现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波动,像一颗濒死病人的心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