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心里清楚,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面对一个未知的,由ai控制的安保系统,他们手里的武器,可能和烧火棍没什么区別。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冰冷的倒计时,像死神的秒针,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臟上。
    “这个ai的供电系统,是独立的。”叶远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在紧张的空气里,显得异常平静。他正抬头看著天板上的一条线缆槽。
    “它的主处理器,位於中央控制室。但它的能源模块,就在这面墙的后面。”他指了-指发出声音的那堵墙。
    “我们没有爆破设备!”伊戈尔喊道,“就算有,也来不及了!”
    “十五,十四……”
    “不需要爆破。”叶远走到墙边,伸出手,在光滑的混凝土墙面上,轻轻敲击著。他的动作,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在为病人进行叩诊。
    “这里的混凝土,標號是c-60。但在这个位置,”他停在墙壁的正中央,离地约一米五的高度,“厚度,比其他地方,薄了五厘米。而且,內部有金属网格。是散热口。”
    “十,九……”
    “伊戈尔,”叶远回头,“让你的人,用步枪,对著这个点,进行一次,三连发的,短点射。”
    伊戈尔愣住了。用步枪去打一堵厚实的混凝土墙?
    “五,四……”
    “执行!”唐宛如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犹豫。
    伊戈尔不再迟疑,立刻对身边的一名队员下令。那名队员举起枪,对著叶远標示出的那个点,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在长廊里激起巨大的迴响。特製的钨芯穿甲弹,在混凝土墙面上,打出了三个靠在一起的,拳头大小的窟窿。
    没有火,没有爆炸。
    但是,那冰冷的倒计时,停在了“三”。
    整个长廊的灯光,恢復了稳定。那些黑色的摄像头,也缓缓地,收回了天板。
    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困惑?
    “能源模块出现,非致命性,物理衝击。系统正在,自我诊断……诊断失败。切换至,低功耗,观察者模式。”
    危机,解除了。
    伊戈尔和他的手下,都鬆了一口气,看著墙上那三个窟窿,又看了看叶远,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怎么知道……”伊戈尔忍不住问。
    “这个ai的散热系统,是风冷的。”叶远解释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它的排风口,必须直接通向主通风管道。为了不破坏墙体的整体结构,同时保证散热效率,他们在建造时,只能削薄这个位置的混凝土厚度。”
    “而枪击造成的,瞬间的高频震动,通过散热口的金属网格,直接传导到了能源模块的,核心电容上。”叶远说,“那是一种五十年前的,老式固態电容。它的物理结构,无法承受超过一百赫兹的共振。震动,会使它的內部电介质,產生,暂时性的,极化紊乱。从而导致,供电中断,系统重启。”
    伊戈尔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执行一次探险任务,而是在旁听一堂,该死的,物理课。
    唐宛如走到那间被叶远关注的阅览室前。ai系统被压制后,玻璃门的锁定也自动解除了。她轻轻一推,门便滑开了。
    房间里,依旧是那种绝对无菌的,混合著旧纸张和环氧乙烷的味道。
    她走到那张樺木书桌前,伸出手,轻轻抚过叶远之前指出的那道月牙形划痕。指尖传来一种冰凉而光滑的触感,仿佛能感觉到,一个孤独的女人,在无数个漫长的,西伯利亚的黑夜里,坐在这里,无意识地,用指甲敲击著桌面,试图从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找回一些,属於自己的东西。
    “居住区,应该在那边。”叶远的声音,把她从短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们穿过资料馆,来到一个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通往医疗翼和中央控制室。右边的,则標著“居住区-b”。
    他们选择了右边。
    与资料馆的冰冷和功能性不同,居住区的走廊,铺著一层厚厚的,深灰色的地毯。墙壁不再是裸露的混凝土,而是被一种米白色的,看起来像某种织物的材料包裹著。天板上的灯光,也变成了更温暖的色调。
    这里的设计,显然是为了营造一种,更舒適,更“家”的氛围。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由某种深色实木製成的房门。每扇门上,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號。
    “b-01,b-02,b-03……”
    唐宛如的目光,在一扇扇门上扫过。她知道,其中一间,就是阿纳斯塔西婭,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地方。
    叶远停在了“b-07”號房门前。
    “就是这间。”他说。
    “为什么是这间?”唐宛如问。
    “门把手。”叶远指著那个黄铜材质的,设计简约的门把手,“其他的门把手,表面的铜绿,分布是均匀的。只有这个,在与手掌虎口接触的位置,铜绿的磨损程度,比其他部位,高了百分之三十。”
    “这说明,开这扇门的人,有一个习惯性的,下压並发力旋转的动作。这通常是,长期进行,某种精细的手部劳作,导致的,肌肉记忆。”叶远看著唐宛如,“比如,图书管理员,在给书籍盖章时,手腕的发力方式。”
    唐宛如没有说话。她知道,叶远的推断,不会有错。
    这扇门,没有上锁。
    她转动那个被岁月磨损的黄铜把手,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她轻轻一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房间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房间不大,大约只有三十平米。陈设简单到了极点。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所有的家具,都是和资料馆里一样的樺木材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墙壁是米白色的,掛著一幅画。画上,是瑞士阿尔卑斯山区的,一片寧静的湖泊。
    整个房间,乾净得不可思议。仿佛主人只是刚刚出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