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了回去。
    唐宛如的心,也跟著,空了一下。
    她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去,慌乱地別开脸,不敢再看他。
    叶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那只没有受伤的右臂,仿佛刚才那个有些生涩的安抚动作,从未发生过。
    他恢復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对保鏢队长说:“她的伤口需要处理,叫救护车。”
    “是!”
    保鏢队长立刻通过耳麦下达指令。
    很快,一名医护人员提著急救箱小跑过来,准备为叶远处理伤口。
    “叶先生,我们先为您清创……”
    “不用。”叶远直接拒绝。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对唐宛如说:“车上有我的备用医疗包。”
    唐宛如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却走得飞快。
    几分钟后,她从那辆劳斯莱斯幻影里,取来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尼龙包。
    叶远接过,拉开拉链。
    里面不是什么高级进口货,只是一些最基础的外科手术器械,但每一件都用无菌布包裹得一丝不苟。
    他在所有保鏢和医护人员惊愕的注视下,单手拿起一瓶生理盐水,直接冲洗伤口。
    血水混著盐水流下,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然后,他用镊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沾染了铁锈的碎布,从翻开的皮肉里,一点点剥离出来。
    整个过程,他平静得像是在处理一块没有生命的猪肉。
    周围的保-安,都是见过血的硬汉,此刻看著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麻。
    唐宛如死死地攥著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別过脸,不忍再看。
    做完清创,叶远从包里拿出一卷无菌纱布和一小瓶白色的药粉。
    他將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然后单手,用牙齿咬住纱布的一头,开始给自己包扎。
    他的动作很熟练。
    却也因为只有一只手,显得有些笨拙。
    唐宛如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衝上前,从他嘴里夺过那捲纱布。
    “我来!”
    她的声音,依旧带著那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叶远抬起头,看著她。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臂,低著头,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为他缠绕纱布。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生怕弄疼了他。
    这一次,她没有再打那个歪歪扭扭的结。
    而是在结尾处,用一个外科医生才会用的標准手法,將纱布牢牢固定住。
    是她刚刚看叶远处理其他伤员时,偷偷学会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匯。
    “我们……去医院。”唐宛如的声音,软了下来。
    叶远看著她,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擦去了她脸颊上,一道刚才蹭到的灰尘。
    指腹的触感,让唐宛如的身体,再次僵住。
    京城国际金融中心,顶层。
    陆氏集团的总部,占据了这栋摩天大楼最顶上的三层。
    此刻,本该灯火通明的董事长办公室,却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空气里,瀰漫著昂贵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还有一丝,绝望的气息。
    陆振宏,陆家的掌舵人,此刻正穿著一身范思哲的真丝睡衣,头髮凌乱,满眼血丝。
    那件价值两万的睡衣,被他穿得像一件廉价的病號服。
    他面前那张价值五十万,由义大利capitol出品的碳纤维办公桌上,隨意地扔著一个空酒瓶。
    那是格兰菲迪五十年的珍酿,一瓶八千块,现在被他当成了漱口水。
    办公室的墙上,还掛著一幅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真跡,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张玛丽莲梦露的脸,仿佛在嘲笑著他。
    “完了……”
    “全都完了……”
    陆振宏喃喃自语,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號码。
    “把所有的……都处理掉!立刻!马上!”
    他口中的“所有”,指的是一份真正的,记录了陆氏近十年所有非法交易的,原始帐本。
    那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也是最后的催命符。
    掛断电话,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真皮座椅上。
    然而,他没能等到手下销毁证据的消息。
    “砰!”
    办公室那扇由整块胡桃木製成的厚重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叶远和唐宛如。
    唐宛如甚至没有换掉那身被撕烂了袖子的maxmara大衣,只是在外面又加了一件黑色风衣,髮丝微湿,眼神却冷得像冰。
    叶远的手臂上,还缠著那圈简陋的纱布,白色的纱布上,隱隱渗出一点血跡。
    但他整个人,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陆振宏。”
    唐宛如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凌。
    陆振宏看到他们,瞳孔骤然一缩!隨即,被无尽的怨毒和疯狂所取代!
    “唐宛如!叶远!”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和一本厚厚的帐本!
    “你们毁了陆家!我也要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他状若疯魔,就要点燃那本足以让他万劫不復的罪证!
    “別动。”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钉住了陆振宏的动作。
    是叶远。
    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著陆振宏。
    “陆董,你今年六十二岁,有二十年的高血压病史,三年前做过心臟搭桥手术。”
    陆振宏的动作,僵住了。
    叶远继续用一种討论病情的平淡语气说道:“你最近一个月,是不是时常在凌晨四五点钟,感到胸口有压榨性的疼痛,並且向左肩放射?”
    陆振宏的脸色,开始变了。
    “情绪激动时,心率会瞬间超过一百五十次,伴有头晕和眼?”
    “你左手的小指,是不是有持续性的麻木感?”
    叶远每说一句,陆振宏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症状,他都有!
    他的私人医生只说是术后正常反应!
    他怎么会知道?
    “在医学上,这叫『不稳定型心绞痛』,是心肌梗死的最直接前兆。”
    叶远给出了最后的诊断,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手里的打火机,按下去,火苗会不会燃起来,我不知道。”
    “但我保证,你的心跳,会先一步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