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咔噠”声,在寂静的夜里,像一道惊雷劈在唐宛如心上。
    她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钉在门口。
    门被推开,一道裹胁著深夜寒气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叶远。
    他身上那股凛冽的寒风,瞬间驱散了屋內的暖意。更让唐宛如心臟骤缩的,是那股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的硝烟与血腥气。
    那味道,像是从地狱里带出来的。
    “你回来了!”
    唐宛如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紧绷的神经尽数崩断。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衝过去的,只知道脚下踉蹌,几乎是扑进了那个坚实的怀抱。
    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腰,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將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只要一鬆手,他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叶远的身子骤然僵硬。
    刚从尸山血海里踏出,他每一寸肌肉都还保持著猎杀者的紧绷,任何突然的靠近都会触发他反击的本能。
    手,已经下意识地抬起。
    可怀里温软的触感,和那压抑不住的轻微颤抖,让他高高扬起的杀意瞬间瓦解。
    那只足以捏碎骨头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有些生疏地落在她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笨拙地轻拍著。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我……我好担心你……”
    唐宛如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著浓得化不开的哭腔。温热的眼泪浸透了他冰冷的衣料。
    “你出去这么久,一句话都没有……我以为,我以为你出事了……”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叶远沉默著,任由她发泄著所有的恐惧和担忧。他能感觉到,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他低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和微微耸动的肩膀。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
    “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回来,让你守寡了。”
    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让唐宛如的哭声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一张梨带雨的脸上满是错愕,隨即而来的便是羞恼。她扬起拳头,没什么力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你浑蛋!”
    “嗯,我浑蛋。”
    叶远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顺著她的话应了下来。他的手从她的背上移开,转而扣住她的后脑,將她重新按回自己怀里。
    这一次,他主动收紧了手臂,一个 ger?ek的,用力地拥抱。
    “下次,我儘量早点回来。”
    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和这句承诺,唐宛如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但这次,不再是恐惧,而是委屈和心安。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闻到那股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她猛地挣脱出来,通红的眼睛紧张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她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著,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宝。当她的手按到他左侧肋下时,叶远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
    “嘶……”
    他极力压抑的抽气声,却没能逃过唐宛如的耳朵。
    “你还知道疼!”
    她嘴上凶巴巴地骂著,手上的动作却瞬间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件绝世珍品。
    顺著刚才的位置,指尖摸到一片被利器划破的衣料,再往下,是刺骨的湿黏感。
    唐宛如缓缓抬起手,借著客厅明亮的灯光,一抹浓稠的暗红色,在她白皙的指尖上触目惊心地绽开。
    那顏色,几乎是黑的。
    她的脸色,在一秒之內,褪去了所有血色。
    大脑嗡的一声,刚刚才落回肚子里的心,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高高提起。
    “血……叶远,你流血了!”她的声音都在发颤,连不成调。
    “快坐下!不,先躺下!医药箱呢?家里的医药箱我放哪了?”
    唐宛如彻底乱了方寸,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客厅里团团转,眼泪又一次不爭气地涌了上来。
    看著她为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叶远那颗在杀戮中早已麻木的心,竟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
    他习惯了伤口,习惯了疼痛,却从没习惯过……被人心疼。
    “別转了,头晕。”他靠在沙发上,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无奈,“电视柜,下面第二个抽屉。”
    唐宛如一个激灵,立刻衝过去拉开抽屉,手忙脚乱地將整个医药箱都抱了出来。
    “你还说!你就不能躲一下吗?非要弄得一身伤回来才甘心是不是?”她一边哽咽著骂,一边哆哆嗦嗦地打开箱子,翻找著消毒水和纱布。
    叶远没有回话,目光越过她忙碌的肩头,投向了窗外。
    城市璀璨的霓虹,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明明灭灭,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那刚刚因她而生出的一点暖意,在接触到这片夜色时,瞬间被无尽的寒冰与杀机所吞噬。
    先知。
    这个名字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
    很好。
    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总有被揪出来踩死的一天。
    “喂!我跟你说话呢!”
    唐宛如拿著签和消毒水,见他半天不吭声,抬头便对上他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她心头一颤,那眼神,比外面的寒夜更冷,让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叶远回过神,眼中的杀气迅速收敛,重新聚焦在她那张沾著泪痕的脸上。
    他看著她通红的眼眶和鼻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堵。
    “傻瓜。”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
    唐宛如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羞恼瞬间盖过了恐惧:“你才傻!你全家都傻!给我转过去,处理伤口!”
    她气呼呼地命令道,手里的签却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被血浸透的衣料。
    当伤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唐宛如倒吸一口凉气,刚准备下手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那根本不是刀伤或者剑伤。
    而是一个边缘焦黑,血肉模糊的窟窿!
    一股烤肉夹杂著血腥的诡异气味,钻入唐宛如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叶远……”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指尖都在发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