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
    她顿住了,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问他是谁?问那些人是谁?还是问……那些人最后会怎么样?
    她忽然发现,自己连提问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叶远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她组织好语言。
    最终,唐宛如所有的问题都匯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叶远看著她紧张得像只受惊小鹿的样子,忽然低声笑了。
    那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盪开,驱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髮。
    “不然呢?留下来帮伯爵先生拖地?”
    他的语气带著几分调侃,眼神却很认真。
    “別怕,有我。”
    唐宛如心头重重一颤。
    她怕的,究竟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或许,她更怕后者。
    她无力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脸色依旧苍白。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叶远乾脆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用自己的掌心將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慢慢揉搓。
    “別想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放得很柔。
    就在这时,叶远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隨手接起,用的是一口流利的义大利语,语调和他刚才的温和判若两人,变得简洁而冰冷。
    “说。”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叶远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那就让他消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不想再在任何公开信息里看到这个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的匯报,然后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他的家族產业?全部做空,一分钱都別留。”
    “处理乾净。”
    说完,他便掛断了电话,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车厢內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气氛比刚才还要压抑。
    唐宛如僵直著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说酒店里发生的是一场看得见的血腥搏杀,那刚才这通电话,就是一场看不见的,却更加恐怖的屠戮。
    叶远仿佛没事人一样,將手机扔到一旁,继续用温暖的掌心包裹著她冰冷的手。
    他察觉到她的僵硬,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写满惊恐的脸上,忽然笑了笑。
    “怎么,又嚇到了?”
    唐宛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叶远嘆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觉得有趣。
    他凑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属於他的,清冽好闻的气息將她完全笼罩。
    “习惯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
    “以后,我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
    “我……我没事。”唐宛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只是……那个罗盘是假的,我们了整整两亿欧元,就买了那么一堆……废铜烂铁?”
    两亿欧元!
    不是越南盾,不是日元,是欧元!
    就这么打了水漂?唐宛如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抽痛。这得卖多少瓶神仙水才能赚回来?
    “嗯。”叶远点点头,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懊恼,仿佛刚才扔掉的只是两百块钱。
    “那……那怎么办?”唐宛如急了,“钱还能要回来吗?我们报警?”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跟一群亡命徒讲道理,跟警察说自己两亿买了个假古董?
    叶远像安抚受惊的小猫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髮,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没事,两亿,就当买个教训。”
    唐宛如彻底愣住了。
    两亿欧元的教训?
    这是什么败家子的发言!这口气,淡定得好像是了两百块买了个假包。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有钱人”这三个字的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这次的拍卖会,本来就是『暗影』给我设的局。”叶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声音里透著一丝倦意,“他们故意放出消息,就是想把我引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唐宛-如不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因为我也想看看,他们的胃口到底有多大,胆子有多肥。”
    叶远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现在看来,他们比我想的还要贪婪,也……更蠢。”
    ……
    夜深了。
    唐宛如洗完澡,换上丝质睡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今晚发生的一切,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都要刺激。疯狂的竞价,妖冶的薇薇安,黑洞洞的枪口,还有叶远……他捏碎那个价值两亿贗品时,脸上那种冷漠又嘲讽的表情,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翻了个身,索性披上外套,悄悄走出了房间。
    深夜的庄园寂静无声,只有月光如水,洒在园的玫瑰丛上,美得有些不真实。
    凉风带著玫瑰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唐宛如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那股烦闷和惊悸终於散开了一些。
    “睡不著?”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唐宛如嚇了一跳,猛地回头。
    叶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上端著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他换下了西装,只穿著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少了几分白天的锐利,多了几分夜色下的慵懒。
    “还在心疼那两亿欧元?”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对她笑了笑。
    唐宛如老实点头,又摇了摇头。
    钱是心疼,但更多的是后怕。
    叶远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给她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倚在栏杆上,抿了一口。
    “后悔吗?”他忽然问。
    唐宛如没反应过来:“后悔什么?”
    “后悔嫁给我。”叶远的声音很轻,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今晚只是个开始。跟著我,以后这样的危险只会多,不会少。”
    唐宛如的心臟猛地一缩。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想起那黑洞洞的枪口,想起那炸开的血,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但她更清晰地记得,这个男人將她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和他捏碎那两亿贗品时,那种睥睨一切的姿態。
    “我不后悔。”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从来没有。”
    叶远看著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声低笑。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