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琛再次给那些盆栽都浇了水后,往屋檐下摆著的椅子上一靠。
    “感谢光靠嘴说可没用,来给我按按肩。”
    青锁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顺从的上前,在於琛肩膀处揉捏起来,令他舒服的哼唧出声。
    “力气再大一点,我吃劲儿……”
    另一边,
    华盖殿。
    朱棣正端坐在摆满奏摺的案台后方,眉头紧皱。
    在他身旁,徐妙云不依不饶得数落著他。
    “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太子到底哪里招惹你了,竟下那么重要的手,我刚才去看过了,几日都下不了床!”
    朱棣对朱高炽朱高煦兄弟几个偏心,徐妙云是知道的,但朱棣一直做的也不是很过分,她便没说过什么。
    可到底是他的儿子,朱棣无缘无故不让太子吃饭也就罢了,怎么还真动了手,把太子打的被人抬回东宫。
    偏心到这个程度,徐妙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太子好歹是大明储君,朱棣这样对待他有什么好处?
    传出去不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话?
    “老二是你儿子,你知道疼,太子就不是你生的?她可是当年太祖皇帝亲封的世子!”
    “平日里你向著老二也就算了,再怎么对太子不满,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看著眼前朱棣一言不发,徐妙云越发觉得是被她说中了,指责的话语更是不停。
    终於,
    朱棣受不了了。
    他这么做明明是为了朱高炽的身体,徐妙云喋喋不休的指责倒真像是他刻意针对朱高炽一般。
    他承认以前是对朱高炽有过偏见,但那早已经过去了。
    时至今日朱高炽做的一切朱棣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已经认可了朱高炽的所作所为。
    现在朱棣心中最多也就是在朱高炽和朱高煦两人之间仍有些举棋不定,可要说偏心,就属於无稽之谈了。
    本不想將未来之事告诉徐妙云,可现在看来已经无法再继续隱瞒。
    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导致他跟他的皇后离心离德。
    尤其是在於琛告诉他,徐妙云会在永乐五年离世之后。
    “停停,你说到现在该歇歇了,你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告诉你便是。”
    徐妙云停了下来,朱棣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口渴。
    “你说,说不出一二三来,以后你就別去乾清宫了!”
    朱棣无奈的看她一眼,隨后朝一旁挥了挥手。
    立在一旁的马云会意,带领著殿內一眾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徐妙云见他神神秘秘的,面露疑惑之色。
    “前两日宫里来的那个毛头小子你还记得吧。”
    徐妙云頷首,她如何不记得。
    宫中本就很少有陌生人出现,且那青年喜爱草绿植,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是从撒马尔罕跟傅安一起回来的。”
    徐妙云皱了皱眉,不清楚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著,朱棣提来做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上立的规矩,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么?”
    “你听我说完!”朱棣拉下了脸,徐妙云的误会让他很是不爽。
    “他叫於琛,说是从六百年后来到大明,从天而降,落在了撒马尔罕……”
    徐妙云秀眉挑了起来,显然朱棣的话让她震惊不小。
    这般离谱之事,一听就是江湖骗子胡编乱造!
    但她还是耐著性子没有出声,听朱棣继续说著。
    “起初我也不信,但傅安也言之凿凿说是亲眼所见,后来傅安回朝,我便让道衍接他进宫,细细询问……”
    朱棣將那日於琛所说之事一字不落讲了出来,徐妙云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的震惊,逐渐又变成悲伤。
    於琛说她会在永乐五年患病离去她不害怕。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太过有限,多数人都难以寿寢正终,这些年她见得多了,对於死亡並没有太过恐惧。
    但说到她的儿子们一个个下场悽惨,太子仅在位不到十月时间就薨毙,汉王朱高煦更是被她的大孙子置於鼎中炙死,徐妙云就眼前泛黑,差点晕了过去。
    还好朱棣眼疾手快,起身扶住了她。
    “这,这……”
    徐妙云心乱如麻,一时语塞。
    “所以那日你才令太医去乾清宫……”
    朱棣点头。
    徐妙云顿时明白了,朱棣是因为听了於琛所说之话,才会让朱高炽节食,才会在得知朱高炽偷吃了於琛的午食后大发雷霆!
    “可,陛下如何知道这於琛说的是真的?无凭无据……”
    朱棣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隨后道:
    “我也希望他说的是假的,但我不敢赌,他说弘济死於肥胖,我岂能不管不顾?
    还有他说的那些从后世带来的高產作物,亩產可达千斤,这种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他把那些土豆玉米种出来,便知晓他到底是不是后世之人。”
    亩產千斤的粮食。
    在这个粮食產量仅有不到四百斤的时代,任谁听到都难以不动心,徐妙云也不例外,心中便矛盾起来。
    一方面希望於琛所说,朱高炽兄弟几个的悲惨结局是假的。
    一方面又希望那些能亩產千斤的粮食是真的。
    “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教训太子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似乎对刚才对朱棣的不理解感到有些羞愧。
    朱棣將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好受许多,脸色也缓和不少。
    他走到徐妙云跟前,弯腰揽住对方的肩膀宽慰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跟我吵,你也不要多想,於琛所言真假难辨,此时还不必杞人忧天。”
    徐妙云苦笑一声:
    “如何能不多想?万一真如於琛所言……”
    “就算是真的,我们已经提前知道未来之事,不让它发生便是,乳岩也並非不治之症,还有两年时间……”
    “我担心的是太子,於琛说死於肥胖也不过是猜测,万一还有其他原因呢?我就怕太子受了罪之后,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坎儿。”
    朱棣一愣。
    看著自己皇后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有些后悔说出实情了。
    他的本意是让徐妙云理解自己,现在理解是理解了,只怕以后会整日提心弔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