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月还是没有说话。
    知道她心里梗著口气未消,祁君逸並不在意,只是望著她的目光愈发温柔。
    “前世你我之间,还有我所不知道的误会吗?”
    像『替身』事件,若不是她一时口快说漏嘴。
    大概她要在心里记一辈子,而他却压根不知道。
    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才是最可悲的。
    姜翎月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摇头道,“没了,只有这些。”
    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只有这些。
    再多的,是在那些细枝末节里。
    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冷眼旁观下。
    事到如今,姜翎月能清楚感受到他的爱意。
    但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他明明一开始就是喜欢的,却能眼睁睁看著她,被刁难,受磋磨呢。
    仅仅只是因为,不想承认喜欢她,他觉得喜欢她这件事,是错误的。
    她喜欢他的时候,想起他就满心欢喜,见到他就喜不自胜。
    她也知道不应该,她也知道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但还是清醒的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对面姑娘神情寡淡,语气也很平静,漂亮的杏眼微微垂下,不肯看他一眼。
    明明就在身边,却总能让祁君逸心底生出几分两人相隔甚远,甚至,……她隨时会消失不见的慌乱感。
    大概是前世那些年留下的后遗症吧。
    毕竟,他是真切的失去过她。
    尝到过痛彻心扉的失去,那样的绝望会让人生病,他现在就是病了。
    她是药。
    只要她在,他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锁定在她身上。
    而此刻,那里面分明是克制的贪婪之色。
    只要姜翎月抬眼,就能一览无余。
    但她没有。
    两人安静的坐著,殿外的雨声有一种让人心神轻缓的魔力。
    静謐在空气中蔓延,一直蔓延进心底。
    当天夜里,两人同榻而眠。
    提出添一床被,好各盖各的却被无情驳回后,姜翎月抱著翻了个身面对著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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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想找她说点睡前情话的祁君逸只能住嘴。
    他定定地看著抱著锦被缩进床角的姑娘,眸光微暗。
    果然。
    说好的会试著爱他的承诺还作数,说好的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结果,她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祁君逸不知道。
    但他確实不愿,再去逼她。
    只是,这同睡一张床,却犹如隔著楚河汉界的日子,他大概是过不了多久的。
    这日过后,姜翎月变得沉默寡言,像是回到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年里。
    祁君逸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之前她待他虽不算热切,但还是鲜活的。
    神情鲜活灵动,有血有肉,逼急了也会发怒,没一会儿又权衡利弊的犯怂。
    可在將前世的过往都说破后,就像已经把一辈子想对他说的话都说完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倦怠下来。
    她不再需要扮演新入宫得蒙圣宠的自己,也不用再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免露出端倪。
    反正几乎所有让她难堪的秘密,都已经彻底坦露。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意了。
    祁君逸何其敏锐,尤其在姜翎月的事上。
    但她並不像是生气。
    因为他布的菜,她並没有排斥,会自然的夹起送入口中。
    他们照旧是同榻而眠。
    也照旧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肢体接触。
    比之前,相差不了太多。
    只是,她变得更为沉默,好像在习惯性的……无视他。
    祁君逸不是个多话的人,而她比他的话更少。
    两人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相顾无言。
    只是,皇帝陛下比前世更拉得下脸。
    自打那日屈尊降贵主动伺候换鞋后,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很多时候,只要他在,宫婢们几乎都没有用武之地。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照顾人。
    对著姜翎月那张冷淡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脸,也能做到温柔轻哄,无有不依。
    好几次,哄得她多看自己一眼,多说两句话,他便笑的愈发不值钱。
    瞧得刘榕心酸不已。
    偏偏贵妃娘娘就似一尊冰冷透骨的玉人,连多一个笑都吝嗇给予。
    在刘榕看来,姜翎月就算是对著一匹马,都比对他家陛下的话要多些。
    敢於这样对一国之君的,他歷经两朝,也就只见过这一个。
    不由再三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
    秋雨连绵不绝,断断续续下了十余天,祁君逸就被冷待了十余天。
    面对这样的姜翎月,他无力极了。
    就像是在暖一块捂不热的寒玉,他暖的小心翼翼,不厌其烦,却毫无成效。
    没关係的。
    祁君逸想,无论她爱还是不爱都好,他们都要走下去。
    走到最后,也总要有一个结局。
    是她愿意打开心扉,跟他恩爱白头,还是始终封心,不肯接纳他,成为一对怨侣。
    都没关係。
    反正无论是怎样,他也放不了手。
    就算她对他一直这么冷淡下去他也认了,不会有什么比她人还在身边更重要。
    他说过几句混帐话,也做过不顾她感受的错事。
    她心怀芥蒂在正常不过。
    今生,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折磨他,天长地久下来,水滴石穿,就算真是一块玉,他也总能將她捂暖了。
    但在日復一日的冷待下,祁君逸拿出所有耐心。
    期盼他们如今的僵持能早日破冰。
    而这一天,来的比他想像中的快。
    中秋这日,雨水依旧在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中秋宫宴,是在太极殿举行,由天子亲自宴请百官。
    皇室宗亲、世家大族、朝中重臣,但凡能入宫赴宴的,不是简在帝心手握重权的新贵朝臣,就是享受祖宗余荫的百年世家大族。
    天子与贵妃相携入场时,太极殿內已经满满当当。
    內监通报一响。
    群臣跪了一地,姜翎月一袭金黄色贵妃服制,被祁君逸牵著手,走过两侧的朝臣,一步一步迈上宫阶。
    按规矩,能跟帝王並肩宴请群臣的只有皇后,贵妃的位置是在皇后之下。
    而现在她被一路牵著,坐到了最上首的主位。
    垂眸便能俯视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