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向他求证,“我梦见的这些误会,是不是真的?”
    ……梦。
    祁君逸品了品这个字,眸光幽深如墨。
    什么梦,能梦见现实中全然不知的內情?
    她去了哪里?
    今日,他自太极殿赶回来时,她已经被太医断了死脉。
    那双漂亮的眸子永远合上,心口毫无起伏,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而他像是在面对自己的梦魘,张皇失措,肝胆俱裂,痛欲发狂,整个人却如遭雷击毫无反应。
    他甚至不敢上前去抱抱她,探探她的颈脉。
    结果,气息已断的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醒了过来。
    心跳停止的那段时间,她的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游歷。
    她说,那是一个『梦』。
    在梦里,她跟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解开所有的误会,彼此互通心意,恩爱不疑。
    他们两个有多甜蜜,祁君逸只看她现下对他知无不言,全心亲近的姿態,就能窥见一二。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经歷。
    他也没有那些记忆。
    既然如此,那还是『他』吗?
    万般思绪在脑海瞬息闪过。
    祁君逸想过用不承认,来否决她这个『梦』的真实性。
    让她对梦里的经歷,逐渐淡忘,不再执著。
    忘记梦里那个跟她尽释前嫌的『自己』。
    可不承认这个梦,就代表那些误会,……不是误会。
    那些嫌隙永远解不开,他们之间还能有两情相悦的一天吗?
    祁君逸紧了紧抱著怀里姑娘的臂膀,最后,轻轻頷首,『嗯』了声。
    “是真的,”他道:“你梦中的一切误会,都是真的,朕只心悦你一个,姜翎馨在朕眼里不过是一株血灵参,大皇子也並非朕亲生,还有,……朕確实十分介意陈子泝的存在。”
    他悉数承认了。
    姜翎月有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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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著头,正要再对他说点什么,双目对视上的一瞬,顿时就是一愣。
    层层床幔內,光影本就昏暗,让男人逆光的面容,更显模糊。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的皇帝陛下此刻心情绝对算不上愉悦。
    哪怕,他们的误会已经彻底解开。
    姜翎月不明所以,小心咽了咽口水,“你……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祁君逸轻轻拍抚她的肩头,嗓音嘶哑,“……朕没有不高兴。”
    ……高兴?
    不高兴的。
    他的小姑娘终於对开了窍,看著他的眼神里,都是浓情蜜意。
    但这些情意,真的是对他吗?
    祁君逸满心酸涩,他的唇动了动,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月月,朕只是有些惶恐。”
    比起计较那个『梦』,此刻他更惶恐她最后那句话。
    什么叫,不知道还会不会走?
    她要走去哪里?
    她走了,他怎么办?
    眼皮上的唇轻颤,姜翎月察觉到他的不安,攀上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安抚道:“你別怕,我不是好好在这儿吗?我没死呢。”
    说著,她又想到『梦中』的记忆。
    真实到好像不能当做是『梦』。
    她蹙著眉,“你拿姜翎馨当血灵参养著,我喝的药里用的究竟是用姜翎馨的血,还是肉?”
    “……”祁君逸默然无语。
    “快说啊!”姜翎月催促,“你別再骗我了,我们说好了彼此都要真诚的。”
    ……谁跟你说好了。
    祁君逸抿唇,在她几番催促下,道:“你觉得哪一个你更能接受?朕让太医给你……”
    他坚决不肯说是肉还是血了。
    可这样的態度,让答案更加呼之欲出。
    姜翎月扶额,哀嚎了声。
    她知道,不该怪他。
    他也是想给她解毒而已。
    或许手段……让常人难以接受了些。
    但,他顾不上了啊。
    祁君逸扯下她的手,两人对视了会儿。
    姜翎月问:“我体內的神仙醉,还能解吗?”
    “能,”这一次,皇帝陛下回答的很快,“要不了多久,解药就能熬製出来。”
    他握紧她的腕子,一字一句,“你若还有气,等身体好了冲朕撒,答应朕,今天的事別来第二次。”
    这个是当然,姜翎月可没有找死的想法,她頷首应下。
    思绪回笼后,又有些纳闷道:“你说,那样真实的记忆,是不是我濒死时,灵魂脱离躯体,去了另外一个 世界?”
    毕竟,没听说谁家的梦,还有预见真实的效果。
    祁君逸瞳孔一缩,强压心绪,淡淡道:“生死之间魂不附体,不算什么,一些民间怪谈中,有人重病之际,梦见自己下过幽冥,见过鬼怪,还有许多借尸还魂的例子,你这好歹还在自己身体里。”
    他说的轻描淡写,姜翎月听的肩膀瑟缩了下。
    见她如此,祁君逸轻轻拍抚她的肩头,“別怕,天下奇人何其多,既然你回来了,那朕总能护好你。”
    不说別的,镇国寺高僧可不止一两个。
    何况,大瀚王朝还有不知多少隱居的术士。
    只要是人,就有所求。
    盛世之下,王朝气运强盛,一道圣旨发下,不愁没有高人效命。
    大概真的是天子龙气庇护,真有什么魑魅魍魎,也只能退避三舍。
    听见鬼怪之说,觉得自己梦中的经歷过於光怪陆离,而有些胆怯的姜翎月,被皇帝陛下这么抱著,很快就心神安稳,渐渐陷入了沉眠。
    怀里姑娘气息平缓细弱,祁君逸捞起她的小下巴,垂眸凝望许久,低头覆上她的唇,轻轻碾磨了会儿,不算太久便鬆开。
    旋即,掀被下榻,大步离开寢殿。
    门外,刘榕躬身而立,见他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传空见、空闻两位大师,还有钦天监监正覲见。”
    这…深更半夜,召见佛门之人……
    刘榕心惊肉跳。
    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色,领命而去。
    …………
    天空破开鱼肚白,漫长的昼夜过去,东边冒出丝丝曦光。
    昭示著,新的一天开始了。
    寧安宫的寢殿內,皇帝陛下已经醒来,今日不用上朝,去大理寺也不急。
    他揽著怀里沉眠的小姑娘,细细去瞧她。
    这辈子,她被养的很好,肤如凝脂,面颊红润,一看就是身康体健的姑娘。
    祁君逸心口发软,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啄著她的脸蛋。
    姜翎月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睡到腰背酸软,四肢乏力。
    她不想醒,可面上时不时的动静让她有些烦躁,蹙著眉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旋即就是一愣。
    她神情呆滯可爱,惹得祁君逸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捞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她的唇,廝磨间笑问:“怎么,一夜不见,不认识了?”
    “……”姜翎月推开他的脸,认认真真看了看,发现確实年轻了些许。
    又梗著脖子將视线往殿內摆设转了一圈,整个人渐渐有些呆滯,旋即,感受到自己强壮有力的身子。
    她一骨碌坐起身,“我回来了?!”
    这话稀奇。
    祁君逸听的蹙眉。
    “什么意思?”他坐起身,將人捞进怀里,凝神问她:“什么叫,你回来了?”
    姜翎月也迷茫,“我这究竟是不是梦?”
    说著,她下意识伸手去掐他的脸。
    从说话都不能说太久的病体,一下子回到这么个康健的状態,姜翎月嗷嗷有劲,掐的祁君逸脸都红了一块,“疼吗?”
    “月月!”他扯下她的手,神情严肃:“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姜翎月眼神迷茫。
    每次睁开眼就换了个世界的经歷,让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面前人是真的吗?
    那么,刚刚的所见所闻才是梦?
    她像个走错路后,分辨不清现实和虚妄,不知归途的孩子。
    祁君逸有些心疼,伸臂抱紧她.
    “別怕,別怕,重生这样的事,咱们都经歷了,没什么值得你惊魂的。”
    他道:“跟我说说,你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