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天气已带了几分凉意。
    王少甫下了朝,没有回府,而是受几个同僚相邀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是朝廷办的官窑,去其他青楼还有担心被参一个私德不修,贪欢好色的可能,在这儿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这是谢安寧在这个世界大半年,第一次见他来这样的地方。
    她漂浮在空中,拧著眉想了会儿,还是跟著进去了。
    二楼包厢內。
    男人们盘膝而坐,面前的长案上摆著瓜果酒水,身边有一个或者几个美人在温顺相陪,褪去威严的官服,出来狎妓,当然没有客气的。
    好几个已经伸手在旁边陪侍身上摸索起来。
    谢安寧环顾四周,看见最上方坐著的王少甫,一袭青衣,广袖长袍,脊背挺直,他身边同样坐了个姑娘,不过跟其他人不同,他並没有多看对方一眼,而是看著正演奏的歌舞。
    偌大的雅间中央,几个舞姬衣袂飘飘,赤著的足尖点起,腰肢款款摆动。
    很是漂亮。
    王少甫漫不经心的看著,直到一舞终了,几名舞姬齐齐拜倒在地,面纱滑落耳畔,露出完整的脸时,他的目光霎时一变,死死盯著最中间的那位姑娘。
    谢安寧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
    最中间的那个姑娘,十六七的年纪,气质不似风月场所的女子,温婉动人……
    瞬间,她眉头蹙的死紧。
    並不是因为王少甫来此狎妓,也不是因为他对一个小姑娘多看了一眼。
    而是因为,那姑娘,模样,看著……竟跟她有几分相似。
    “王兄好眼光,”
    这时,他旁边一位中年男子开口,介绍道,“这位牡丹姑娘,是兗州陈家的女儿,之前可有兗州第一美人的名號,前段日子,陈家犯了事儿,女眷按理是入兗州的教坊司,我听说这位佳人同您先夫人有几分渊源,特意把人弄来的。”
    渊源。
    王少甫偏头看他,“此话怎说?”
    “您可还记得您的岳母,谢老將军的夫人母族是哪家?”
    王少甫语调淡淡,“我岳母出身兗州刘氏,跟陈家能有什么关联?”
    那男子笑道:“那您可知道您岳母是一胎双生,底下还有相隔片刻出生的妹妹,姐妹俩一个嫁进谢家,一个嫁进陈家,这位牡丹姑娘,正是谢老夫人妹妹的嫡亲孙女儿,都说她肖似其祖母,想必跟谢老夫人也像了个十成十。”
    跟谢老夫人像,就意味著极有可能跟已故的王夫人相像。
    谁不知道,王大公子对妻子情深义重,丧妻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现在,有个跟他夫人相像的女人,这个女人比他死去的夫人还要年轻。
    对男人来说,这不就是死去的心上人重新活了过来,还恢復了年轻的容貌身段,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还能有比这更妙的礼物吗。
    平静许久的心绪剧烈起伏。
    谢安寧难以置信。
    他们是想把人献给王少甫。
    这个按辈分,该唤她表姑的姑娘,代替她,陪在王少甫身边,去跟他……
    她豁然转头,看向上首的男人。
    如果、如果他真的……那真是太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