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叶修换上一身崭新的飞鱼服,腰悬绣春刀,带著王允和寧红夜,踏入京兆府衙署的大门。
    但刚一踏入。
    侧案后,府丞王禄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积压公文,闻声抬头一瞥……
    就这一眼!
    王禄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能不绿吗?
    这位爷可是实打实的煞星!
    硬生生把前任府尹大人赵德明给拉下马!
    如今那位大人贪赃枉法的罪证都被扒了个底朝天,正关在詔狱里等秋后问斩呢!
    可叶修不仅无事,更是奉了坤帝之命,专查那桩连西厂都啃不动的连环杀人案!
    王禄几乎是弹跳起来,三步並作两步衝到叶修面前,深躬行礼:“卑职王禄,参见叶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恕罪啊!”
    一旁的王允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
    一个正四品的府丞,对著正六品的百户口称“大人”?
    还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奶奶的!
    咱家大人那么牛逼的吗???
    一时间。
    王允望向叶修的目光,满是敬畏。
    “王府丞客气了,你才是大人。”
    叶修双手抱拳,作势欲揖。
    结果……
    王禄汗流浹背,慌忙上前托住叶修的手臂,声音都颤了:“万万使不得!您乃陛下钦点的大人,小的岂敢托大?!”
    “罢了!”
    叶修无语,也就不再废话,直入主题,“父皇有旨,令我专办京畿连环杀人案,烦请將此案所有卷宗、线索、仵作验尸格目、现场勘察记录,悉数取来。”
    “是是是!”
    “卑职这就取来!”
    王禄如蒙大赦,转身几乎是扑进了籤押房。
    很快。
    厚厚一摞卷宗堆在公案上。
    王禄垂手侍立一旁,额头已是汗珠密布……
    没错!
    他亲自去搬的,生怕怠慢而得罪了这一位爷!
    叶修落座,拿起最上面一卷:“有劳了,你且去忙,我在此查阅。”
    “是!”
    王禄如释重负,躬身退出大堂。
    然后。
    回头望了一眼那开始翻看卷宗的身影,心头仍狂跳不止……
    还是快点溜了,免得麻烦上身!
    大堂內隨之只剩三人。
    叶修快速翻阅卷宗,寧红夜与王允静立两侧。
    片刻后。
    他合上最后一卷,指尖轻点案上归纳出的五张黄纸影本,沉声道:“王允,念。”
    “是!”
    王允应声,清冷的嗓音在大堂中迴荡。
    “五名死者,五张黄纸。”
    “首案富商钱万贯,身旁留『贪』字,窒毙於钱米堆中!”
    “次案外戚朱太岁,留『饕』字,噎毙於宴席主位!”
    “三案老鴇柳媚娘,留『淫』字,赤身勒毙绘春宫!”
    “四案勛贵周庸,留『怠』字,饿毙於旧书房躺椅!”
    “末案才子崔彦之,留『妒』字,剜目毙於剽窃诗稿之上!”
    叶修挑了挑眉,嘴角上扬。
    他已经知晓了案件的基本情况,甚至有了定义……
    七宗罪!
    叶修眸光一闪。
    “此五字,可是对应死者生前所为?”
    王允立刻回道。
    “回大人,宗卷已查实。”
    “钱万贯放高利贷,囤货居奇,逼死人命,『贪』字坐实。”
    “朱太岁强夺渔民生计鱼,为一盅汤杖毙厨子,『饕』行確凿。”
    “柳媚娘逼良为娼,自身淫乱,『淫』字无疑。”
    “周庸封地饥荒不报,不理府务,『怠』字相符。”
    “崔彦之剽窃诗作,构陷同窗,以此上位,『妒』字石锤。”
    “果然如此……”叶修听罢,手指轻叩桌面,“五罪已现,七宗未全……看来,还要再死两人。”
    此言一出,寧红夜和王允纷纷错愕。
    还会再死两人?
    大人为何会那么的篤定?
    恰在此时!
    “哼!”
    一声带著浓浓讥誚的冷哼,骤然从门口炸响。
    “叶百户好大的口气!”
    “这般妄断,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眾人循声望去。
    只见门口,一名身著深緋官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正冷冷扫视堂內。
    他便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尹——王汉之!
    “你有意见?”叶修眼皮都未抬,语气平淡。
    王汉之大步踏入,目光锐利地刺向叶修。
    他乃駙马王家人!
    此次空降府尹高位,正是坤帝对叶修殴打駙马公主一事的补偿。
    如今叶修接下连环杀人案,这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发难良机?
    脚步一顿。
    他停在叶修案前,冷笑连连:“本官奉旨督办此案!五条人命悬而未决,你倒好,先在这里装神弄鬼,妄言还要死人?莫非叶百户真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你可以这么认为。”叶修依旧淡然。
    王汉之嗤笑一声,语带挑衅:“哦?那本官今日倒真要洗耳恭听,听听你这『未卜先知』的高见?”
    “不仅很快就会有第六个人死。”
    叶修缓缓抬眸,直视王汉之,“其身旁的黄纸,必写著一个『怒』字。”
    “哈……哈哈哈……”
    王汉之先是一愣,隨之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起来。
    “叶修!本官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非如此,怎敢狂悖到去殴打駙马和公主?”
    “如今又在这里妖言惑眾,妄断生死!”
    “你这番疯言疯语,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貽笑大方!”
    王允闻言,脸色骤寒,右手按上刀柄。
    叶修抬手按住王允,淡淡说道:“原来是駙马家的狗,你家主子……如今能下床了吗?”
    “你!!!”
    王汉之的笑声戛然而止,隨之勃然大怒。
    但下一秒。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强压怒火,脸上挤出一抹狞笑:“叶修!既然你如此篤定,敢不敢与本官当堂立个赌约?”
    叶修抬眼。
    “赌什么?”
    王汉之厉声道。
    “就赌你方才的疯话,若真有第六人带『怒』字横死,本官认栽!”
    “若是没有……”
    “你便当眾承认自己是信口雌黄、妖言惑眾的狂徒,並向本官下跪,磕三个响头赔罪!”
    “磕头赔罪?”叶修摇了摇头,“王大人,你这赌注,未免太轻了些。”
    “哦?”王汉之眉头一挑,带著讥讽,“那叶百户想加什么码?儘管道来!”
    叶修语出惊人:“若我贏了,王大人也无需磕头,只需在这京兆府大堂之上跪下,学三声狗叫,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王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修。
    我靠!
    大人这是要把王汉之这位新府尹的脸面……
    彻底踩在脚下!
    王汉之的脸色瞬间涨红:“叶修!你放肆!竟敢如此羞辱朝廷命官?!”
    “怎么?不敢?”
    叶修眼神如刀,“王大人方才口口声声断定我是疯子狂徒,必输无疑,如今连这点小小的赌注都不敢接?莫非怕了?”
    “你!”
    王汉之气得眼前发黑,几乎要背过气去。
    他確实被架在了火上!
    此刻退缩,顏面扫地,威严尽失!
    可那赌注……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
    他绝不信叶修能未卜先知!
    这疯子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而且。
    若能藉此机会逼叶修当眾学狗叫磕头,这奇耻大辱必能让公主和駙马爷心情大好,自己的前程……
    想至此。
    他眼中凶光毕露。
    “好!好!好!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官就与你赌了!”
    “叶修,你给本官等著!”
    “本官要亲眼看著你跪下磕头,学狗叫!你等著!!!”
    “一言为定。”叶修淡淡一笑。
    眼见叶修依旧那般气定神閒。
    王汉之的胸膛剧烈起伏,正待再放几句狠话,挽回些许气势……
    “不好了!”
    “叶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著。
    王禄居然官帽歪斜地衝进大堂!
    他在门槛处一个趔趄,重重绊倒,几乎是手脚並用地扑爬到堂中,显得狼狈不堪。
    甚至。
    都顾不上向王汉之行礼,直接对著叶修大喊。
    “第六具尸体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