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宋青书与杨素用过早饭,正准备结帐离开客栈,继续前往武当。
    两人刚走到大堂,宋青书的脚步便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稀稀拉拉的几个茶客,望向客栈门口。
    只见客栈之外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不是寻常的百姓,而是一群身穿元兵服饰的士卒,一个个手持长枪,面色不善,將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在士卒队伍的最前方,两道身影,让宋青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身穿蒙古服饰的老者,正负手而立。
    左边那个身材高大,面色蜡黄,手中拄著一根鹿头拐杖,眼神阴狠,正是鹿杖客。
    右边那个身形矮胖,顶著个大光头,手里把玩著一对判官笔,脸上带著一丝狞笑,正是鹤笔翁。
    玄冥二老!
    而在玄冥二老的身后,一顶华丽的软轿停在那里,轿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股熟悉的贵气,已经说明了来人身份。
    客栈里的茶客和伙计早已嚇得噤若寒蝉,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嘖,好大的阵仗。”宋青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紧张。
    杨素站在他身侧,清冷的眸子扫过外面的阵仗,周身寒气瀰漫。
    “宋青书,我家郡主有请,你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让我们师兄弟『请』你出去?”鹤笔翁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青书懒得理他,转头对身旁已经嚇得面无人色的掌柜温和地笑了笑:“掌柜的,算下帐,另外,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桌椅板凳的损坏,记在汝阳王府的帐上。”
    说完,他牵著杨素的手,閒庭信步般,一步步向著门口走去。
    “找死!”
    鹤笔翁见他如此轻慢,勃然大怒。
    他与鹿杖客对视一眼,两人身形同时一动,化作两道残影,一左一右,朝著宋青书猛扑过来!
    人未至,两股阴寒至极的掌风已经先行袭来!
    玄冥神掌!
    客栈大堂內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面对这玄冥二老的夹击,宋青书却是不闪不避。
    就在两股掌风即將及体的瞬间,他动了。
    只见他左脚在地面上轻轻一踏,一股无形的劲气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
    轰!
    那股劲气,初时如春风拂柳,温润平和,正是太极圆融之意。但瞬息之间,又变得如烈日当空,煌煌霸道,赫然是九阳神功的至刚至阳!
    刚柔並济,圆融如一!
    那两股阴寒的玄冥掌力,撞上这股外柔內刚的护体真气,竟如冰雪遇上了沸油,发出一阵“嗤嗤”的声响,瞬间被消融瓦解!
    “什么?!”
    玄冥二老齐齐脸色大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才过去多久?这小子如今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他们的玄冥神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宋青书已经出手了。
    他没有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握拳,平平无奇地一拳轰向了冲在前面的鹤笔翁。
    这一拳,看似缓慢,却快得匪夷所思。
    鹤笔翁只觉眼前一,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拳压已经將他死死锁定,让他连躲闪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他怒吼一声,將全身功力都匯聚於双掌之上,拼命向前拍去!
    然而,没用。
    宋青书的拳头,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態,直接洞穿了他的掌力防御。
    拳掌相交的剎那,鹤笔翁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双臂臂骨,竟被这一拳中蕴含的恐怖力量,直接震得寸寸碎裂!
    “啊!”
    悽厉的惨叫声中,鹤笔翁那矮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箏,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便狂喷出一口夹杂著內臟碎片的鲜血。
    他重重地摔在十几丈外的街道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声息。
    一拳!
    只用了一拳!
    纵横江湖数十载,令无数英雄好汉闻风丧胆的玄冥二老之一,鹤笔翁,当场毙命!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鹿杖客更是嚇得魂飞魄散,他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身形,想也不想,转身就逃!
    “想走?晚了!”
    宋青书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隨即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鹿杖客身后,並指如剑,指尖吞吐著赤红色的九阳真气,闪电般点向他的后心要穴。
    鹿杖客感受到身后那股灼热的死亡威胁,亡魂大冒,拼命扭转身躯。
    噗!
    宋青书的一指,没能点中他的后心,却洞穿了他的右肩琵琶骨。
    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透体而入,在他体內疯狂肆虐,瞬间便重创了他的经脉。
    鹿杖客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虽然没死,却也彻底废了。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玄冥二老,一死一残。
    宋青书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色淡然。
    “你……你……”软轿的帘子被猛地掀开,赵敏冲了出来。
    她看著地上鹤笔翁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鹿杖客,一张俏脸煞白如纸,再无半分血色。她看著眼前那个神情冷漠的男人,美目中充满了震惊,以及浓浓的......委屈。
    “宋青书!我只是让他们来请你,你为何要下此毒手?!”她厉声质问道。
    “请?”宋青书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带著兵马围了客栈,用玄冥神掌来『请』?郡主殿下,你这请人的方式,还真是別致啊。”
    “我……”赵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死死地盯著宋青书,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问你!我昨天在『快进来』酒家等了你一夜!你为什么不来?!”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让她受尽屈辱的问题。
    宋青书看著她这副模样,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我为什么要来?”他反问道,语气平淡,“赵敏,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是元廷郡主,我是汉人。你我之间,除了战场上兵戎相见,恐怕没有任何见面的必要吧。”
    “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各为其主……”
    赵敏喃喃地重复著这四个字,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泪水终於决堤而下。
    她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气,悽然笑道:“好一个各为其主!说得好!既然是各为其主,那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何错?”
    她指著自己,声音嘶哑地哭诉道:“我生在王府,是父王的女儿,是大元的郡主!我为我的国家,为我的父兄分忧,有什么错?我设计剿灭六大派,有什么错?我对付你们这些反贼,又有什么错?!”
    “我不过是……不过是做了我这个身份该做的事而已!这不是我的错!不是!”
    她哭得梨带雨,无助又迷茫。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偽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看著她这副模样,宋青书心中竟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是啊,她没错。
    他也没错。
    那错的是谁?是这个时代吗?
    他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这种无谓的情绪,只会影响他的判断。
    “你走吧。”宋青书转过身,不再看她,“今天我不杀你,但再有下次,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杨素清冷的目光扫过哭泣的赵敏,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对她而言,任何让宋青书烦恼的人,都该死。
    她正欲上前,宋青书却伸手拦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挡在了赵敏身前,正是汝阳王府的高手,阿大。
    “宋公子,手下留情。”阿大对著宋青书,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复杂,“郡主年幼无知,多有得罪,还望宋公子海涵。”
    说完,他不再多言,扶起失魂落魄的赵敏,又示意周围的亲兵带上鹿杖客和鹤笔翁的尸体,在一眾元兵的护卫下,狼狈不堪地离去。
    宋青书站在原地,望著赵敏远去的背影,眉头微锁,久久不语。
    不知道此次放过赵敏是对是错,可现在就杀了她必然会引起汝阳王的疯狂报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