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被安置在张三丰清修的茅屋里,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宋远桥、俞莲舟等武当高侠,神色凝重地聚在一起。
    “师尊他老人家到底对青书做了什么?青书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宋远桥终究是心疼儿子,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俞莲舟也是一脸忧色:“是啊,大师兄。师尊刚才说,青书的战场不在这不在那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眼下女真入关,大战在即,青书身为盟主,怎能在这个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主帅在决战前夕,突然“病倒”了,这仗还怎么打?
    “你们啊,还是看不透。”
    眾人回头一看,正是殷梨亭和张翠山走了过来。说话的,是张翠山。
    “你们只看到了青书在承受痛苦,却没有看到,这是他天大的机缘!”张翠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眾人闻言,皆是一愣。
    殷梨亭猛地一拍脑门,“五哥,你的意思是,师尊在给青书『传功』?”
    “不是传功,是传道!”张翠山纠正道,他的目光灼灼,“师尊是將他自己百年来的武学感悟,对天地大道的理解,尽数灌输给了青书!青书现在,正在经歷师尊当年走过的路!等他再醒来时,他就不再仅仅是武功高强,而是真正触摸到『道』的门槛,成为和师尊一样的存在!”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成为和师尊一样的存在?
    那是什么概念?
    陆地神仙!
    “可是……这太冒险了!”宋远桥还是放心不下,“青书的武功路数与师尊不尽相同,强行灌输,万一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所以师尊才要亲自为他护法。”张翠山深吸一口气,“这是师尊下的一盘大棋。他老人家是在赌,赌青书能扛过去。一个普通的武林盟主,哪怕武功再高,面对女真铁骑,也终究是螳臂当车。但一个真正『以武入道』的盟主,他所能凝聚的人心和信念,將是无穷的!这才是我们对抗女真人的最大底牌!”
    眾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太师父想的,比他们所有人都远。
    他老人家不只是在培养一个武林高手,他是在铸造一桿能引领整个中原的旗帜,一个精神图腾!
    “我明白了。”宋远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担忧被决然所取代,“五弟说得对。我们不能只盯著眼前。既然师尊已经为青书铺好了路,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要替他守好这前方阵地!”
    他转过身,对著眾位师弟沉声道:“传令下去!武当上下,即刻备战!所有俗家弟子,七日內返回山门报导!清点所有粮草、兵刃、药材!这一次,我武当倾巢而出,不胜不归!”
    “是!”眾侠轰然应诺,战意冲天。
    武当这座沉寂了百年的仙山,在这一刻,彻底甦醒了。无数道传讯的钟声,响彻云霄,无数只信鸽,飞向四面八方。
    很快,宋青书在武当后山闭关,由张三丰亲自护法的消息,隨著下山的武当弟子,不脛而走。
    ……
    河南,通往雁门关的官道上。
    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队伍,正在尘土飞扬中行进。队伍里的人,个个手持兵刃,神情彪悍,正是来自川蜀的青城派。
    “掌门,听说了吗?那武当的宋盟主,回了武当山就闭关了,说是张三丰真人要亲自指点他武功。”一名弟子凑到掌门司马林身边,低声说道。
    司马林勒住马,眉头皱了起来:“闭关?这个时候闭关?搞什么名堂!”
    “是啊,都火烧眉毛了,他倒好,自己躲起来练功去了。让我们这些人去雁门关给他卖命,这算什么盟主?”旁边一个长老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哼,我看他就是怕了!什么武林神话,我看就是个缩头乌龟!知道女真人不好惹,就找个藉口躲起来了!”
    “就是!让我们听一个黄毛丫头的指挥,我可不干!那赵敏是什么人?蒙古郡主!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一时间,队伍里议论纷纷,怨声载道。
    他们本就是被宋青书在嵩山之巔的神威所慑,才不得不听从盟主令。如今主心骨突然“消失”,各种猜忌和不满,立刻就冒了出来。
    司马林听著眾人的议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沉吟了半晌,一挥手:“传我命令,队伍放慢速度,咱们不著急去雁门关。先派人去前面探探路,看看各派的反应再说。”
    “掌门英明!”
    类似的一幕,在中原各地的官道上,不断上演。
    崑崙派、崆峒派、乃至一些中小门派和帮会,在得知宋青书闭关的消息后,都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心思。有的放慢了行军速度,有的乾脆停在原地观望,有的甚至调转方向,打道回府。
    一场轰轰烈烈的武林大集结,还没开始,就有了分崩离析的跡象。
    所有人都忽略了,这支所谓的“武林大军”,本就是一盘散沙。將他们凝聚起来的,不是什么家国大义,而是宋青书那天下第一的赫赫威名。
    如今,威名犹在,人却“不见了”。
    这盘散沙,自然就要散了。
    风雨飘摇的雁门关,尚未迎来女真人的铁骑,却先要面对一场来自內部的信任危机。
    而解决这场危机的重担,便落在了那个还在少林寺,对著一张巨大地图彻夜不眠的女子肩上。
    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