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府,柳清顏的指尖划破,那滴漆黑的血液滴落在总督大印人偶之上。
    她那张温婉贤淑,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怜惜的脸上,此刻却掛著一种诡异而狂热的笑。
    古老、邪异,充满了恶毒与诅咒的音节,从她那樱桃小口中缓缓吐出。
    “以民心为祭,以信赖为媒,窃汝之国,污汝之运……神庭秘术,窃国之咒!”
    霎时间,风云变色!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凤阳府为中心,瞬间席捲了整个玄武军治下的广袤土地!
    无数刚刚分到田地,將宋青书的名字刻在长生牌位上,日夜焚香叩拜的百姓,正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的农夫,正在市集奔波的商贩,正在学堂里朗朗读书的孩童……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毫无徵兆地,同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暴戾与烦躁!
    “凭什么他宋青书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这田地,真是白给我们的吗?怕不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是啊!我听说隔壁村分的田比我们村的好!定是那些当官的在里面搞鬼!”
    “这宋青书,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还不是靠著武当山的名头!他懂什么治理天下!我看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变成他的奴隶!”
    猜忌,如同瘟疫般疯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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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激,在瞬间化为了最恶毒的揣测。
    拥护,在转眼间变成了最刻骨的怨恨!
    刚刚因为“计口授田”而凝聚起来的,那股足以改换天地的磅礴民心,那股纯粹真挚的拥戴之情,匯聚而成的金色气运,在这一刻,被那无形的“窃国之咒”强行扭曲、污染!
    金色的气运洪流之中,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黑气!
    一些村落,甚至已经因为田地边界的些许纠纷,爆发了小规模的械斗。曾经亲如一家的邻里,此刻却抄起锄头棍棒,彼此怒目而视,仿佛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民心,正在被玷污!
    釜底抽薪!这才是“神庭”为宋青书准备的,最狠毒,最致命的杀招!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武当山。
    紫霄宫前,赵敏正有条不紊地指挥著武当弟子,清理著战场,安抚著人心。她那聪慧绝顶的头脑,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內,便將宗门內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可就在这时,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心悸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那守护著整座武当山的护山大阵之上,原本盘踞著的那条由宋青书“天命之道”所化的气运金龙,竟在此刻发出一声悽厉无比的哀鸣!
    那庞大、威严的龙身之上,竟凭空浮现出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黑色丝线,死死缠绕著金龙,疯狂地向其体內钻去!
    金龙痛苦地翻滚著,挣扎著,身上那璀璨的金色光芒,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污浊!
    整个武当山的气运,都在剧烈地动摇!
    赵敏那张绝美的容顏,瞬间变得煞白!
    她冰雪聪明,只一瞬间,便將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柳清顏!
    是她!
    应天府的天罗地网是诛心之计,他们要从根子上,毁掉宋青书的一切!
    “不好!”
    赵敏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那枚尚带著宋青书体温的传讯玉佩,用尽全力,猛地捏碎!
    ……
    应天府。
    血色的城池,如同一个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大恶魔,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怨气。
    当宋青书偽装成神庭首领,带著张无忌等人,在那名狂喜的神庭黑袍人引领下,一步踏入那血色壁障裂口的瞬间。
    “轰——!”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仿佛要將他的灵魂活生生撕裂的剧痛,轰然爆发!
    宋青书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在他那半步陆地神仙的感知中,他清晰无比地“看”到,自己那与玄武军治下数百万民心紧密相连的“天命之道”,那条气运金龙,正在被一股无穷无尽的怨念黑气疯狂污染、侵蚀!
    自己的根基,正在被敌人釜底抽薪!
    “嗯?”
    他这瞬间的气息不稳,立刻被身旁那名负责接引的黑袍人敏锐地察觉到了。
    那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心中暗道:不对劲!黄字使者在武当山布下的“窃国之咒”发动,影响的应该是宋青书的气运,怎么会波及到远在此地的玄字大人?
    他心思电转,立刻不动声色地,用一种只有神庭內部高层才懂的隱秘黑话,低声试探道:“玄字大人,『祭品』的怨念似乎有些过於旺盛了,是否需要提前『收割』,以免影响『圣主』的『食慾』?”
    这句黑话,表面上是请示,实则暗藏杀机!
    “窃国之咒”的真正目的,是污染气运,动摇宋青书的道心,根本不存在什么“提前收割”的说法。他只要稍一答错,立刻便会暴露!
    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宋青书眼前发黑。
    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凭藉著从那名被俘首领脑中搜魂得来的庞杂记忆,几乎是本能地,就理解了对方话语中的陷阱!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宋青书非但没有回答,反而猛地转过头,眼中爆发出森然的怒火与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那名黑袍人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那名黑袍人直接被抽懵了,捂著脸,难以置信地看著宋青书。
    “废物!”
    宋青书勃然大怒地痛斥道:“本座在武当山,以自身为引,布下『逆神之咒』,引动宋青书道心反噬,才勉强將其生擒!你们倒好,连区区一座血神阵都控制不稳,让这污秽的怨力倒灌而出,险些坏了本座的大事!”
    “你可知,这股力量的波动,差点就让那被镇压的张三丰老匹夫的神魂有了可乘之机!若是让他挣脱,你担待得起吗?!”
    这番话,真假掺半,信息量巨大!
    不仅完美地解释了自己刚才为何气息不稳,更是反客为主,將责任全都推到了对方的头上!
    那名黑袍人闻言,先是一愣,隨即浑身剧震,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逆神之咒!
    那可是传说中,只有“天”字级別的行走,才有资格修行的,能够直接攻击敌人“道”之根基的无上秘术!
    原来玄字大人竟已得到“天”字大人的垂青,习得了此等神术!难怪能生擒张三丰!
    而自己,竟还用低等的“窃国之咒”去揣度大人!
    想到这里,他嚇得魂飞魄散,再无丝毫怀疑,反而被一种巨大的敬畏与恐惧所笼罩,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大人息怒!属下该死!属下有眼无珠!请大人责罚!”
    宋青书冷哼一声,心中却暗自鬆了口气,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强忍著神魂的剧痛,冷冷地说道:“责罚之事,稍后再议!现在,立刻带本座前往阵法核心!张三丰那老匹夫的神魂坚韧无比,必须立刻藉助『逆转轮迴血神阵』的无上伟力,將其彻底炼化,化为最精纯的养料,献给圣主!”
    “是!是!属下遵命!”
    那黑袍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无比地在前方引路。
    一行人穿过死寂的街道,很快便抵达了应天府的正中心,一座巨大无比的广场。
    而眼前的景象,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张无忌和杨逍,也不禁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只见广场的中央,一座巨大无比的青铜祭坛拔地而起,祭坛之上,血光冲天!
    整座应天城,数十万无辜百姓的生命精气,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色细线,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通过他的身体作为“渠道”,被疯狂地灌注向祭坛的最中央!
    而在那祭坛的最高处,那张象徵著九五之尊的龙椅之上,端坐著的,並非他们想像中的朱元璋!
    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面容稚嫩,穿著一身极不合身的缩小版龙袍的孩童!
    正是常遇春视若己出的义子——常茂!
    此刻的常茂,脸上再无半分憨厚,他的眼神古老、邪异,充满了不属於这个年纪的冷漠与沧桑,仿佛一尊从太古洪荒中走出的邪神,漠然地注视著这人间炼狱。
    他,才是这座大阵真正的阵眼,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神”!
    而那个曾经野心勃勃的朱元璋,此刻竟像一条最卑微的狗,浑身颤抖地跪伏在他的脚边,脸上满是狂热、崇拜,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宋青书到来的瞬间,龙椅上的常茂,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根本不似人类的诡异双瞳,仿佛无视了宋青书所有的偽装,看穿了他的骨骼,看穿了他的神魂,看穿了他最本源的真实!
    常茂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森然、诡异,充满了嘲弄的笑容。
    他没有说当今天下任何一种语言。
    而是张开嘴,用一种古老、沙哑,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对著宋青-书,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宋青书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这语言……
    他搜魂得来的所有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自己……暴露了!
    看著宋青书瞬间僵硬的表情,常茂脸上的笑容,愈发残忍,愈发狰狞。
    他缓缓地,用一种字正腔圆,清晰无比的汉话,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声音,带著猫捉老鼠般的戏謔,响彻了整个祭坛。
    “天命的执掌者,你……终於来了。”
    “我的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话音未落,整座“逆转轮迴血神阵”仿佛一头从沉睡中甦醒的远古凶兽,轰然运转!
    无穷无尽的怨力与杀机,化作实质般的血色潮水,如泰山压顶,瞬间將宋青书彻底锁定!
    天罗地网,已然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