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上空,彻底化作了仙身战场。
    圣主投影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彻底陷入了被动。
    张三丰的太极领域,简直就是所有技巧型强者的噩梦。那看似缓慢旋转的黑白二气,仿佛一个无底的旋涡,他无论施展何种神术,无论是空间跳跃,还是法则攻击,都会被那股“道法自然”的意境强行拉扯、扭曲、化解,一身通天彻地的手段,竟被压製得十成里用不出三成。
    整个战场,都成了张三丰的主场,他就是这片领域唯一的规则制定者。
    而董天宝,则是他见过最不讲道理的对手。
    这个疯子般的枯瘦老僧,他的刀法里没有任何招式可言,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的每一刀,都是其“我命由我”之道的具象化。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斩断”概念,无视防御,无视法则,霸道得令人髮指。圣主投影只能依靠远超对方的能量强度和对空间的精妙操控,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而那刚刚踏入此境的宋青书,那小子的混沌剑意太过诡异!既有董天宝那般斩灭一切的霸道,又有张三丰那般化生万物的玄奥。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一根根毒针,不断地刺入自己的神力本源,疯狂地侵蚀、污染。那股力量,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克制他这种域外神明而存在的!
    “轰!”
    董天宝又是一刀劈出,刀光如黑色闪电,撕裂长空。
    圣主投影身形一晃,出现在百丈之外,但肩头依旧被刀气扫中,一道暗金色的神血飆射而出。
    他刚刚现身,脚下便有无数黑白二气交织的锁链凭空浮现,如活物般缠绕而上。
    “哼!”
    圣主投影一声冷哼,周身神力震盪,將法则锁链震碎。
    但就这么一耽搁,一道蕴含著日月轮转之意的混沌剑光,已然无声无息地斩至他的后心!
    三人的配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地。
    张三丰主控,封锁一切变化,创造战机。
    董天宝主杀,以最极致的暴力,进行正面强攻。
    宋青书主侵,以最诡异的手段,削弱敌人根基。
    圣主投影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身体,在三人的围攻之下,不断地被打散,又不断地重聚。他变得越来越虚幻,连带著九天之上那只俯瞰人间的巨大竖瞳,都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压力。
    “不……这不可能!圣主是无敌的!”
    祭坛废墟之上,柳清顏看著天空中那狼狈不堪的圣主投影,脸上的狂热与虔信,终於被惊恐所取代。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被神庭视为囊中之物,可以隨意揉捏的贫瘠世界,竟然隱藏著足足三尊能够与神明抗衡的恐怖存在!
    她双手合十,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疯狂地向著天空的巨眼祈祷,试图接引更多的力量降临,稳固圣主的投影。
    但没用!
    三人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一环扣一环,根本不给圣主投影任何喘息之机!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混合著暴怒与非人意志的咆哮,从圣主投影的口中发出。
    “你们这群可恶的虫子,成功地,激怒我了!”
    他竟在瞬间,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闪避!
    “噗嗤!”
    董天宝那志在必得的一刀,毫无阻碍地,將圣主投影的半边身子,连同肩膀和手臂,彻底劈碎!
    无数暗金色的光点,爆散开来。
    然而,圣主投影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露出了一抹残忍至极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他借著董天宝这一刀的巨大衝击力,身影如流光般倒射而出,瞬间与三人拉开了数千丈的距离。
    他悬浮在应天府的另一端,缓缓张开了仅剩的左臂,仿佛要拥抱整座城池。
    他那双暗金色的竖瞳,漠然地扫过城中那数十万在仙魔之战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如同螻蚁般的百姓。
    最终,他用一种不容置疑,如同宣判末日的口吻,下达了最终的神諭。
    “神说,归墟!”
    隨著他话音落下。
    那座早已被宋青书和张三丰联手摧毁,只剩下一片残骸的“逆转轮迴血神阵”,竟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次激活!
    无数深埋在地底的血色阵纹,重新亮起!
    但这一次,大阵的目標,不再是宋青书,也不是张三丰。
    而是城內那数十万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嗡——!
    一瞬间,城內所有的人,无论是在街角瑟瑟发抖的老人,还是躲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孩童,无论是在废墟中苟延残喘的士兵,还是跪地求饶的富商……
    他们的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由內而外地,散发出妖异的血红色光芒!
    他们的生命精气,他们的血肉,乃至他们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一股不可抗拒的伟力,强行点燃!
    整座应天府,化作了一片由数十万个“人”形火炬组成的血色森林!
    这个疯子!
    他竟是要以引爆全城数十万生灵为代价,製造一场史无前例,足以將方圆百里夷为平地的灭世大爆炸!
    他不仅要用这股力量,將宋青书、张三丰、董天宝这三个心腹大患彻底抹杀!
    更要借著这股爆炸產生的,足以撕裂世界壁垒的庞大能量,强行冲开本体的束缚,让更多的意志,甚至是一部分本体,降临到这个世界!
    “疯子!”
    董天宝见状,怒骂一声。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中,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爆发出更加炽烈的杀意。
    他不管什么百姓,不管什么苍生。
    他的道,就是杀!杀尽一切敢於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
    “君宝!別管那些螻蚁的死活!就是现在!趁他分神,杀了他!”董天宝衝著张三丰嘶声咆哮,手中黑刀魔气大盛,便要再次衝杀上去。
    “不可!”
    张三丰鬚髮皆张,厉声喝止!
    他看著下方那一张张绝望、痛苦、正在被点燃的脸庞,看著那无数哀嚎的灵魂,这位守护了中原百年的道门神话,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太极,无量!”
    老道士长嘆一声,猛然將脚下的太夕图扩展至极限!
    那张黑白二气流转的太极图,在瞬间暴涨,化作一个笼罩了整座应天府的巨大透明护罩,如一个倒扣的巨碗,將全城笼罩在內!
    他竟是要以一己之力,强行压制、延缓那股即將爆发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归墟能量!为这全城百姓,强行续上一命!
    这无疑是巨大的消耗!
    几乎是在太极图笼罩全城的瞬间,张三丰那本就因为连番大战而有些消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圣主投影见状,发出了疯狂而愉悦的大笑。
    “哈哈哈哈!愚蠢的守护者!看看你那可笑的慈悲!为了这些卑贱的螻蚁,你又能撑多久?!”
    天空之上,战局瞬间陷入了僵持。
    宋青书悬浮於空中,看著下方无数在血光中痛苦哀嚎的百姓,又看著为了守护他们而脸色苍白的太师父,再看看旁边那个只顾著杀敌,满脸不耐的师伯祖董天宝……
    他的內心,在这一刻,天人交战!
    是选择和董天宝一样,放弃这些无辜者,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联手击杀圣主投影?
    还是选择和太师父一样,为了守护苍生,耗儘自身,最终可能被敌人拖死?
    两种选择,两种道,在他的心中疯狂碰撞!
    最终,宋青书眼中的挣扎与迷茫,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圣主投影更加疯狂,更加霸道的决然!
    他既没有衝上去攻击圣主,也没有飞过去帮助太师父防御。
    他反而,缓缓地,盘膝坐於虚空之上。
    將自己那刚刚蜕变不久,融合了滔天罪业与无上道心的“唯我天命”之领域,毫无保留地,彻底展开!
    那是一个呈现出混沌之色的领域,其中仿佛有星辰生灭,日月轮转。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天地!
    那声音里,带著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无上威严!
    “我为天命,当掌眾生!”
    “尔等之命,由我,不由神!”
    他竟是要以一己之道,跨越时空,跨越法则,去和那高高在上的圣主投影,爭夺那数十万百姓的生命所有权!
    一场神与“新神”之间,以苍生为赌注,以眾生命运为战场的意志之爭,轰然展开!
    ......
    宋青书的“唯我天命”之道,在展开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张无边无际的混沌大网,笼罩了整座应天府。
    这张网,並非实体,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具象。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张三丰的太极护罩,直接渗透到了城中每一个正在被点燃的百姓的灵魂层面!
    “给我……断!”
    宋青书神魂深处发出一声咆哮,那张混沌大网猛然收紧!
    他竟是要以这种最蛮横,最不讲理的方式,强行切断圣主投影的“归墟”神諭与那数十万百姓灵魂之间的联繫!
    一瞬间,城中那数十万即將爆炸的“人形火炬”,身上那妖异的血光,开始剧烈地明灭不定。
    无数人的灵魂,仿佛被两只无形的大手疯狂撕扯。
    一股力量,来自於高高在上的“神”,要將他们引向毁灭,化为祭品。
    另一股力量,来自於那个盘坐於虚空的“新神”,要將他们的命运,强行攥入自己手中!
    两股至高无上的意志,在所有人的灵魂最深处,展开了疯狂的角力!
    这种痛苦,远超肉体凌迟!无数百姓在“归墟”与“天命”的拉扯之间,发出了无声的悽厉惨叫,他们的灵魂在崩溃的边缘疯狂徘徊。
    “窃取我的祭品?!”
    圣主投影瞬间就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另一个层面的挑衅,他那俊美妖异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暴怒!
    在他眼中,这些凡人不过是他隨意收割的庄稼,是他精心准备的祭品。
    可现在,竟然有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粮仓,要抢夺他的粮食!
    这是对神明最赤裸裸的褻瀆!
    “渺小的窃贼,你这是在找死!”
    圣主投影暴怒之下,竟分出了大部分的心神,隔空与宋青书展开了意志的对抗!他要用最纯粹的神之意志,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偷,彻底碾碎!
    然而,他这么做,却给了另一个人,一个梦寐以求的,绝佳的机会!
    “好机会!”
    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因为张三丰和宋青书的“妇人之仁”而满脸不耐的董天宝,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至极的精光!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管你什么狗屁神!给老子……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