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境长城至应天府,近万里之遥,宋青书一行人却並未动用那日行三千里的行军阵。
    “我说小子,咱们就这么溜达回去?那三十万神孽的骨灰还没凉透呢,你就不怕那什么圣主再派点小东西过来捣乱?”
    一处官道旁的茶摊,董天宝一口气灌下三大碗凉茶,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憋不住的躁动。这几天不打架,他浑身骨头都痒。
    张无忌坐在一旁,安静地擦拭著倚天剑。突破陆地神仙后,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了下来,不再是那个容易紧张的少年,举手投足间自有宗师气度。他闻言只是笑了笑,看向宋青书。
    宋青书正拿著一串葫芦,慢悠悠地吃著,神情愜意得像个出游的富家公子。
    “急什么。”他咬下一颗山楂,含糊不清地说道,“圣主那一缕意志被我撕下来三分之一,没个十年八年別想缓过劲来。再说了,他现在比谁都怕我找到他那颗『种子』,只会把尾巴夹得更紧。”
    “咱们这次回去,要办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得养精蓄锐。”
    董天宝撇撇嘴:“不就是造个什么镇国神器吗?把那些破铜烂铁天材地宝往炉子里一扔,我帮你看著火,多大点事。”
    宋青书闻言,差点被葫芦噎著,有些哭笑不得。
    “师伯祖,那可是要承载一国气运,凝聚混沌龙魂的神器,不是打铁。要是这么简单,上古先民早就人手一件,还用得著打得那么惨烈?”
    董天宝挠了挠光头,嘿嘿一笑:“反正动脑子的事归你,动手的事归我。”
    三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月,终於遥遥望见了应天府那巍峨的轮廓。
    还未进城,一股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
    当“武帝回朝”的消息传开,整个应天府都疯了。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城午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们没有去迎接什么凯旋的大军,他们只等那三个人。
    当宋青书三人骑著马,出现在官道尽头时,人群爆发出了一阵足以掀翻天穹的欢呼。
    “陛下万岁!大武万胜!”
    “武帝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无数百姓热泪盈眶,他们跪伏在地,向著宋青书的身影拼命地磕头。那种发自肺腑的狂热崇拜,看得一旁的张无忌心神激盪,也让他更加明白了宋青书口中“子民”与“江山”的重量。
    董天宝则是一脸得意,挺著胸膛,仿佛这欢呼声是为他响起的一般,惹得宋青书直翻白眼。
    穿过狂热的人潮,三人抵达午门。
    以丞相李善长、御史大夫杨逍为首的文武百官,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与城外百姓的狂热不同,官员们的表情要复杂得多。他们同样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但那低垂的眼眸深处,却藏著深深的敬畏。
    北境之危,三十万神孽大军,在他们看来是足以倾覆社稷的灭世天灾。可他们的皇帝,只带了两个人,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毫髮无损地回来了。
    这已经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了。
    这意味著,他们头顶上的这位陛下,是一位真正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神。
    一个,杀伐隨心的神。
    奉天殿內,气氛庄严肃穆。
    宋青书高坐於龙椅之上,听著下方官员们歌功颂德,神情淡漠。
    待到一套繁琐的礼仪走完,他才轻轻抬了抬手,殿內瞬间鸦雀无声。
    “北境之事,已告一段落。但真正的威胁,並未解除。”
    宋青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朕於北境,得见上古隱秘。我等所处之世界,不过是天外邪魔圈养的牧场。那所谓神孽,不过是其提前洒下的种子,意图顛覆我人道气运,助其脱困。”
    此言一出,满朝譁然。
    虽然之前宋青书也提过“魔鬼”之说,但远不如这次来得具体和恐怖。
    “邪魔被上古大阵镇压,一时无法降临。但其亡我之心不死,千年万载,从未断绝。欲要一劳永逸,唯有主动出击,將其彻底抹杀。”
    宋青书的目光扫过下方神情各异的百官,缓缓说道。
    “欲要抹杀邪魔,需集齐三件上古至宝。朕已得其二,如今,只差最后一样——混沌龙魂。”
    “龙魂者,国运之精粹也。我大武立国日短,国运虽昌隆,却如一盘散沙,无形无质,无法凝聚成形。故而,朕决定,集举国之力,取上古星辰铁为骨,融万千天材地宝为血肉,匯天下工匠之智慧,铸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镇国神器!”
    “此神器,將为我大武国运之载体,镇压气运,凝聚龙魂!”
    “待神器铸成,龙魂凝聚之日,便是朕踏平神狱海,斩灭天外邪魔之时!”
    宋青书的话,如同一颗颗惊雷,在奉天殿內炸响。
    董天宝、常遇春等武將听得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去搬砖砌炉。
    而以李善长为首的文官集团,脸色却是一片煞白。
    集举国之力?铸造神器?
    这是何等疯狂的念头!
    这得耗费多少钱粮?动用多少人力?
    大武王朝刚刚经歷连番大战,百废待兴,国库本就空虚。北伐一战,更是掏空了小半个家底。现在,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朝廷需要的是开源节流。
    在这个当口,要搞这么一个劳民伤財,虚无縹緲的“神器工程”,这不是胡闹吗?
    死寂之中,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
    正是丞相,李善长。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陛下!万万不可啊!”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陛下神威盖世,荡平北境群魔,实乃万古未有之圣君!然,铸造神器一事,兹事体大,非同儿戏!”
    “如今我大武初定,四海之內,民生凋敝,国库空虚。百姓盼的是安居乐业,朝廷需的是勤政节俭。若此时大兴土木,耗尽钱粮,恐將动摇国本,致使天下百姓离心啊!”
    “再者,所谓天外邪魔,终究是虚无縹緲之说。为一虚妄之敌,而耗尽国家之底蕴,实非明君所为!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李善长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文官集团,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恳请陛下三思!”
    “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整个奉天殿,除了武將们愤怒的喘息声,便只剩下文官们悲切的哭諫声。
    “放你娘的狗屁!”常遇春第一个就炸了,指著李善长的鼻子破口大骂,“李老头,你什么意思?陛下的子民在北境被魔鬼啃得骨头都不剩的时候,你们这帮读死书的在哪里?现在陛下要为天下人永绝后患,你们倒跳出来唧唧歪歪了!”
    “你说邪魔是虚妄之说?老子恨不得把你这老骨头扔到阴山脚下,让你亲眼看看那三十万怪物是怎么吃人的!”
    “常將军!此乃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粗鄙!”一名御史涨红了脸,站出来反驳,“我等亦是为大武江山著想!国之大事,岂能凭陛下好恶,一言而决?!”
    “好恶?!”常遇春气得直笑,“你的意思是,陛下保境安民,反倒是错了?”
    眼看一场全武行又要上演,龙椅上的宋青书,却只是静静地看著,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看著下方跪著的李善长,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可就是这平静的目光,却让李善长感觉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赌。
    用自己的项上人头,用整个文官集团的性命,去赌这位神明一般的君主,心中还存有那么一丝对“人君”之道的敬畏。
    许久,宋青书才缓缓开口。
    “李相,说完了吗?”
    李善长身体一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老臣……说完了。”
    “说得很好。”宋青书点了点头,“忠君体国,心繫万民,不愧是朕的开国元勛,百官表率。”
    听到这句夸奖,李善长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反而愈发浓烈。
    “不过……”宋青书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
    “朕什么时候说过,铸造神器,需要动用国库的钱粮,需要加征百姓的赋税了?”
    李善长猛地一愣,抬起头,满脸不解。
    不动用国库?不加征赋税?那钱从哪来?材料从哪来?
    宋青书看著他那茫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的东西,够多。”
    他缓缓站起身,轻轻一挥手。
    嗡!
    剎那间,整个奉天殿被一片璀璨夺目的宝光所淹没!
    无数的奇珍异宝,神兵利器,上古典籍,珍稀材料……如同垃圾一般,被宋青书从他的隨身空间里,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堆满了整个大殿!
    那足以让任何一个武林门派疯狂的“天外星辰铁”,在这里就像是普通的铁矿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千年难得一见的灵芝仙草,在这里就像是地里的大白菜,隨处可见。
    每一件东西,都散发著让大宗师都感到心悸的能量波动。
    整个奉天殿內的天地元气,在这一瞬间浓郁到了近乎液化的程度!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跡般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搬空了多少个上古遗蹟?!
    宋青书就那么站在那座由无尽宝物堆砌而成的“山”顶,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下方那群已经彻底傻掉的文官。
    “现在,李相。”
    “你还觉得,朕,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