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与时针一起走到12这个数字上时。
    陆以北与季青浅都已经躺下。
    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纵使睡觉的地方有高低差,即便两个中间隔著大约有两米的距离,却好似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灯被熄灭。
    月光也被窗帘隔绝在屋外。
    屋內一片漆黑。
    这是陆以北自打幼儿园以后,头一回与同龄异性在这么近的距离躺著同眠。
    海浪声在陆以北的耳畔拍打。
    这是他手机在播放的白噪音。
    陆以北与季青浅都是属於那种没点动静睡不太著的类型。
    “…阿北。”
    季青浅在上方喊了他一声。
    刚刚陆以北与季女侠做了些夜间閒聊,没什么劲爆的话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只是简单的谈了些互相不知晓的过去小事件。
    比方说季女侠在塞北念到了初中啊,高中才回了老家尔滨啊
    陆以北则是祖籍在嘉禾啊,爷爷奶奶还还在嘉禾生活啊…
    之类。
    两人一点一滴的摸索著对方的过往。
    细细碎碎的话题永远都像是说不完。
    陆以北还有一肚子的话跟季青浅说,可当后者再有意挑起话题的时,他却合眼,假寐的答了句。
    “…嗯。”
    惺忪的像是行將入眠。
    明天还要早起呢,他上午没课,也不用军训,倒是轻鬆,可女侠不一样呀。
    季青浅没有再喊陆以北,听他满是困意的回答后,季青浅也合上了眼。
    今天不管是周舟…还是之后爸爸的电话,恐怕都让阿北的负担挺大,他还能睡著就好。
    虽然她还有好多话要跟阿北说…
    但是,现在这样就好,让阿北好好睡一觉吧。
    陆以北与季青浅都明白,可以向对方放肆,可也要懂得克制。
    因为爱是克制。
    ……
    闹铃一响,打碎海浪。
    季青浅有些迷糊。
    其实白噪音早就消失,只是她伴著白噪音的海浪声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赤著脚在沙滩上,身前有阿北。
    他牵著她的手,两人一路走。
    像要走尽整条海岸线。
    季青浅睁眼,却没看到天板。
    她被什么东西挡了视线。
    摸摸额头,她摘下来一张贴在额间的便利贴。
    “你先醒醒觉,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北”
    季青浅爬起来看了眼床下凉蓆,果然空空如也。
    季青浅清笑。
    阿北留便利贴却不是给她手机里发消息,恐怕就是担心她第一眼看到他不在后,会害怕。
    便利贴就直观多啦。
    她肯定首先看到的是贴在额头上的便利贴。
    “阿北的字真好看…”季青浅嘀咕。
    她才疏学浅,说不上来是什么字体,可是撇是捺,是横是竖,都有笔锋,字型也偏高瘦,跟他这个人似的。
    季青浅將便利贴折起来,挺薄一张,然后將手机壳掰开一点,塞进里面。
    她撩开窗帘望了眼窗外,时间还早,快到六点。
    朝日红艷艷。
    刺眼的光线让季青浅的心情更畅快了些。
    她原以为昨夜会很难入眠。
    一来是陌生的地方,而来…她与陆以北虽说不陌生,可毕竟阿北是男孩,她从未有过、甚至都没想过会与男孩子睡在一个屋里。
    可阿北却意外的能给予她安全感。
    睡挺香。
    而且…
    她咬唇,望了望自己坐著的床铺,以及床铺下的凉蓆。
    这还是阿北住的地方。
    她翻下床,躺在凉蓆上。
    昨天阿北就是这么睡觉的吧?
    想到这里,她嘴角愈发上扬,心臟扑通扑通,像是有小鹿在跑。
    她从凉蓆的一侧滚到另一侧。
    然后再从另一侧滚回那一侧。
    来回好几次,毫无意义,但是不亦乐乎。
    隨后,她敏锐的听见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跟著门被打开的嘎吱声,季青浅立刻以鸭子坐的姿態坐起,却依旧还留在凉蓆上。
    “…女侠,你干嘛呢?”
    陆以北一边锁门一边问。
    季青浅反问:“你干嘛呢?”
    “去给你买牙杯牙刷跟毛巾了。”陆以北说:“还好咱们这边便利店开门早。”
    “不是有吗?”季青浅说:“將就著用好了。”
    牙刷是有的,牙杯…直接用嘴巴接水就行了,至於毛巾,她捧水冲冲脸,再用纸巾擦一擦也能平替。
    “哪儿能总是將就啊。”
    陆以北笑,还有以后呢。
    然后他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女侠真就想住这一夜?就再也不来了?
    这就有点尷尬了呀。
    季青浅听懂了这个“总是”的意思。
    她垂眸,那张清冷的脸蛋呈现出尤为柔和的表情。
    “…你说的对。”她轻声说。
    陆以北嗯了一声,又端正的说道:
    “那,季青浅下士!”
    季青浅最近都在军训,规章流程清楚得很,一下立正。
    “在。”
    “刷牙洗脸!全速前进!完成任务后到我方报导!”
    “是。”
    “领装备!”
    陆以北將洗漱物品递给季青浅。牙刷也新买了个软刷头的,稍微贵一点,但也无所谓了。
    他一个人时將就將就无所谓,总不能让女侠跟著他受苦。
    季青浅去了卫生间。
    陆以北將袜子从晾衣杆上收回。
    天气很好,已经是乾的不能再干。
    季青浅出色完成刷牙洗脸的任务,她將新买的牙杯放在陆以北牙杯的一侧,又將新买的毛巾掛在陆以北毛巾的旁边。
    她歪头看了两眼,越看越喜欢。
    隨后正打算去向五星上將麦克阿北復命。
    却瞧见他坐在凉蓆上,像是想著什么似的,用手指轻轻摩挲著自己的眉心处。
    季青浅的粉红舌尖不由蹭了蹭唇边儿。
    昨天她一口吻在了陆以北抚摸的那个位置。
    看著他有些苦恼的样儿,季青浅看明白了些什么。
    她像是没有体重般的,踏著轻快的脚步来到洗漱过的少年的面前。
    少女背著手,身子微微前倾:
    “阿北。”
    “嗯。”
    “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
    “哪句?”
    “肯德基吃过了还能再吃。”
    “…嗯。”
    陆以北想了一下,还记得。
    不过女侠现在提起这茬…
    他的目光上挑,他自是看不见自己那被洗的乾乾净净的眉心。意思是…洗掉了也没关係,亲过了…
    他有些错愕。
    季青浅耳根有些红,啐了一口:
    “想得美,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