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从我们这里夺走的,我们必会全数討还!
    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敬浪潮!!”
    某个冒险者酒馆中,又是一场演讲顺利结束。
    满头大汗的阿道勒在排山倒海的欢呼中走下台。
    一旁等候多时的雀斑少年立刻上前递去水和毛巾。
    “话事人先生,您的演讲一如既往的精彩。”
    小保罗面色兴奋,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敬之情。
    这一个多月来,【浪潮】的发展速度肉眼可见,如今旧都各处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能看到身穿白衬衣的人。
    相较於他,阿道勒的心情就平静的多。
    只是微微点头,用毛巾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接过水杯润了润嗓子,隨意问道:“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当然没有,在您的领导下,每天都有许多新同伴加入【浪潮】,我们的集体正在愈发壮大!”
    阿道勒放下水杯:“保罗,我说过很多遍,我不是领袖,也没有能力领导【浪潮】。我和大家没有区別,只是比较擅长讲话罢了。”
    保罗闻言面露焦急。
    阿道勒先生总是这样,明明【浪潮】的所有成员都认为他就是那个能带领所有人与贵族抗爭的领袖,但他本人却非常谦逊,始终不愿意承认。
    “可是……”
    雀斑少年还想做些劝说,可就在此时,一名壮硕的【卫士】急匆匆走来,俯在阿道勒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酒馆內喧闹嘈杂,小保罗听不清楚那名【卫士】在说什么,可看著话事人先生愈发阴鬱的脸色,他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知道了。”阿道勒低低的吐出这几个字。
    卫士隨即询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都有哪些人能確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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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发现的,大约有二十多人。”
    “还真不少啊……”阿道勒眼神一冷:“全部除掉!”
    “可是先生,这治標不治本啊。我觉得是时候让那些可恶的贵族见识见识【浪潮】的力量了!”
    “还不到时候。”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每一个【卫士】都能隨时为组织赴死!”
    “我说了,还不是时候。”
    “领袖!”
    “我不是领袖!!”
    阿道勒用力一挥手,打断卫士的话语。
    “这事我自有安排。让卫士们都稳住,我向你们保证,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了。”
    壮硕卫士喉头鼓动了许久,最终还是恭敬道:“遵命,话事人先生。”
    等卫士走远,保罗看著阿道勒阴晴不定的脸色,忍不住发问:“话事人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道勒抬起眼皮。
    他对面前这个小少年印象不错,热情、积极、勤奋、机读、读过书,重要的是,对方是第一批加入【浪潮】的成员,忠诚度应该没问题。
    “我们的组织中出现了一些反动分子。”
    反动分子?
    听到这个陌生的单词小保罗先是一愣,但机敏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有叛徒搞破坏?!”
    想加入【浪潮】非常简单,话事人阿道勒从未做过什么严苛的入会流程。一般平民隨便在服装店买件便宜的白衬衣套上,你就算是【浪潮】的成员。
    如果是连生存都困难的西境难民,则可以去寻求各街区巡逻的【卫士】们的帮助,他们除了维护治安,也会发放白衬衣和一些救济物资。
    这种方式在短时间內给【浪潮】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但问题也就出在这……
    “最近出现了一些穿成我们一样的人,他们假扮成我们,做了不少给【浪潮】抹黑的事。”
    由於加入组织的方式实在过於隨意,敌人如果有心,完全能往【浪潮】內部掺上大量沙子。
    阿道勒早有这方面的担忧,倒不如说,那些贵族老爷竟然忍耐到现在才出手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计。
    小保罗神色凝重,用鼻子想也知道,如果放任这些冒牌货肆无忌惮的增殖,会对组织造成多大的破坏。
    “话事人先生,为什么您不建立一套內部审查机制呢?”
    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疑问,而是每个浪潮成员都有的困惑。
    “查验每个成员的背景,大家互相检举,排除掉那些可疑的、不合適的人,禁止他们再加入【浪潮】,虽然即便如此也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但总比现在好多了。”
    阿道勒瞥了雀斑少年一眼,表情有些异样。
    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而得到的答案是:
    “你用什么標准去判断合適与不合適?”
    “这……”保罗一时哑口。
    “强弱?贫富?贵贱?如果用这种方式去分划我们的同胞,【浪潮】和那些贵族还有什么区別?”
    “可是,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啊!”
    “这件事,我需要思考一下,下次演讲会给大家一个答覆。”阿道勒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问题吗?”
    保罗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道:“话事人先生,您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浪潮】的领袖呢?”
    这是组织內部现在最大的问题,本应该成为领袖的阿道勒拒绝履行领袖的义务,很少直接向成员下达指令。
    这就导致【浪潮】很难开展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或其他组织活动。
    可以说,目前【浪潮】的所有活动中百分之八十是自发性的,只能在集市、酒馆、街区这种地方展开,能团结的人数极其有限。
    毕竟,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內心是非常害怕贵族们的城卫军的。小团体一旦过於招摇,说不准就会被暗中报復。
    而隨著组织规模的扩大,管理困难的问题也在日渐加剧,这些种种都是因为【浪潮】缺少一个“领袖”。
    如果阿道勒愿意以领袖的身份下达一道指令,发动所有成员宣传【浪潮】的理念,在广场上、平原上、礼堂內,而不是酒馆这种小地方,举办一次盛大的演讲,效果肯定会比现在好上千百倍。
    届时,说不定真的能將整个旧都得所有平民化作一股浪潮!
    “大家都希望您正式的站出来带领【浪潮】,为什么您要拒绝呢?”
    阿道勒沉默下来,似乎也在思索著为什么。
    良久,他嘆了口气,一招手。
    四名【卫士】隨即赶到,左右两列拱卫著他们的话事人,走出了这间喧闹的酒馆。
    繁星漫天,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北城区的乱巷停下。
    阿道勒和卫士们道別,脚步轻轻地走进家中。
    確认过姐姐和母亲已经入睡,他这才点亮一支蜡烛,从怀中抽出一张摺叠整齐的皮纸,小心翼翼的展开,提笔。
    【亲启,尊敬的宰相阁下。组织的发展渐入佳境,但也遇上一些问题,同伴们迫切需要一个真正的领袖……】
    他將今天的工作,以及组织面临的困境事无巨细的一一报上。
    【距上次一別已有四十六天,在下有许多课题想当面向您討教,如果方便,还请允许。您忠心的话事人——阿道勒·特劳恩】
    一口气写完这些,阿道勒闭上眼睛。
    自从【浪潮】成立后,他每天都会这么做。
    即便他如今在组织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也从不敢有半点僭越。
    【浪潮】建立初期,宰相阁下时常会为自己提供指点以及包括人才在內的各种资源。
    不仅如此,他还安排牧师给自己的母亲治病,给辛西婭姐姐提供了一份公行的体面工作,让自己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行动。
    阿道勒非常清楚自己的今天是谁给的,他拼了命的不想让对方失望,竭尽所能地將一切做到最好。
    可现在,他终於还是感受到了自身的极限,或者说,是【话事人】的极限……
    烛光摇曳,蜡油沿著烛台滴淌而落。
    阿道勒缓缓睁开眼睛,皮纸上的內容毫无变化。
    他顿时有些疲惫的倒在椅背上。
    又是这样?
    宰相没有任何回应。
    【浪潮】成立一周后,阁下就很少再回自己的书信了。
    而在一个月后,阁下便再没回应过任何內容。
    没有指点,没有命令,宛若真的將【浪潮】交给了自己似的。
    一直以来,阿道勒都將这当做宰相对自己的试炼。
    可现在,【浪潮】面临危机,阁下却还是毫无音讯。
    阿道勒也弄不懂对方的深意了。
    您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浪潮】的领袖呢……
    雀斑少年的困惑还在耳畔繚绕。
    “我也想知道啊……”
    阿道勒望著明灭不定的烛光,茫然的发出嘆息。
    灯火摇曳,齐格飞苍白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的面前摆著三份文书。
    左手的漫游手册,写满了话事人阿道勒的求援话语。
    右手的精美信封,落款著莱恩哈特宫一场由旧都全体贵族联名的舞会邀请函。
    齐格飞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困扰的皱起眉头。
    该先回復哪封呢?
    “你控制不住的。”
    杨静望著这男人煞有其事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齐格飞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自顾自纠结著。
    “你想模仿阿道夫利用民粹主义来掌控摩恩,歷史已经多次证明这不可取。”
    “你觉得不可取,是因为他输了。”
    齐格飞头也不抬的回覆:“如果他贏了,那今天对他的评论就得倒过来写。”
    “虚无主义,我不认同。”
    “哈哈哈哈,那我换种说法。只要我能將这个国家重整起来带回巔峰,那即便我现在把自家兄弟全部杀光,把自家老子软禁起来,把自个亲家满门抄斩,把那些跟著我打天下的老伙计挨个弄死也无所谓,没准还会被尊称一声【千古一相】呢。”
    杨静別过脸,显然不想再和齐格飞爭论,但后者依然意犹未尽。
    “管他是民粹主义还是其他,手段是什么根本无所谓,成王败寇才是真理。”
    “你在玩火,那个组织迟早会失控。”
    杨静直接揭过刚才的话题,回到最初的观点上。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掌控它。”
    齐格飞冷笑一声,语气变得不耐烦:“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总和我唱反调?”
    他抬头望去,冷艷的女人抱著肩膀靠在一旁,內卫的紧身衣將她婀娜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齐格飞盯著杨静的脸,静静等待著对方的头也被什么动物给取代。
    噗~
    一双黑色猫耳朵从女人的头髮下弹了出来。
    宰相阁下顿时瞪大了眼珠。
    “你在看什么?”
    被这么注视著,饶是杨静也有些恼怒。
    “你…你的画风为什么总和別人不一样?”
    杨静:“?”
    齐格飞翻了个白眼,不再和同伴胡搅蛮缠,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文书上。
    这段时间,他从未离开过军营,大部分注意力也確实不在旧都內了。
    阿道勒的书信和舞会的邀请函都被丟到一边,齐格飞拿起来桌案上的第三份文件。
    这是今天才送到的,来自西境的战报。
    光辉纪526年霜月(11月)27日,距今一周前的上午。
    王储罗德里克的军团与狼王巴格斯的联军於在西蒙公爵领的诺登丛林中短兵相接,一场浩荡的截杀战於摩恩初冬的细雪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