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梅城外的大营。
    裴云箏和宇文拓昨夜虽然睡得晚,但是天一亮便起来了。
    既然查出疫症的源头,接下来他们得儘快配製出药方控制住疫症,並且將那些染上疫症的人救回来。
    早上隨意吃了些早点,裴云箏便跟任太医一起去了军医们的营帐。
    “任太医,您经验丰富,又治过疫症,您看我这个方子还差什么药材?”
    任太医目光落在裴云箏的方子上,看了片刻,眼神不由亮了,“你这个方子是如何想到了,这跟我十年前看过的一个方子很像!”
    裴云箏连忙道,“我师父曾经也是宫里的太医,机缘巧合下,他將这个方子教给了我。”
    “你师父是太医?莫非你师父是董望华?”
    “任太医,你认识我师父?”
    “我跟他在太医院一起共事了三十年,怎么会不认识他?”
    任太医眼底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不禁感嘆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几十年就过去了。对了,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师父他已经过世了。”
    “他竟不在了?”任太医一怔,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眼眶微微泛红,“也对,他年长我十七岁,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当年董望华离开太医院后,便独自回了老家,与曾经共事的同僚也渐渐断了联繫。
    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人生匆匆数十载,恍惚间才惊觉青丝早已染了霜。
    任太医在心里为故人伤感了片刻,又重新打起精神,“好了,既然是你师父留给你的药方,那咱们再找些重症的病患尝试一下,爭取儘快得到最有效的方子!”
    疫症的药方並非拿来就能用,其中不少药材的用量也得根本患者的症状和身体情况进行调整。
    不过,有现成的方子在手,可以为他们节省不少时间。
    “好,那咱们先去看看病患。”
    由於病患人数眾多,都被隔离在另一处的营帐中。
    他们去营帐查看病患情况的时候,不仅带了面衣,而且都穿了用草药煮过的衣裳,疫症来势汹汹,他们这些大夫得做好防护。
    由於任太医医术好,又是十分丰富的经验,因此军医如今都听从任太医的调遣。
    任太医將军医分成三组,一组隨他和裴云箏去重症病患的营帐,一组留下配药,一组负责轻症的病患。
    而军营中的伙头兵也被派了任务,他们不仅帮助煎药,还负责將病患的衣物全部用药材煮了一遍,然后才拿去浆洗。
    刚到病患大营驻扎地,裴云箏便能听到营帐里传来的低吟声。
    这些重症病患被鼠疫折磨,又被隔离在此处,都是存了必死之心。
    他们不能给大军添乱,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这里等死。
    守在军营门口的士兵看到十来个军医走过来,连忙拦住他们,“各位,这里面不能进,一旦进去就有可能被感染上疫症!”
    任太医走上前,將面衣掀起,露出自己的脸,“我是从京城来的太医,我姓任,过来这里是为了给大家诊治。你告诉这里的所有人,凌王殿下带著大军到了!他不会放弃任何跟他並肩作战过的將士!所以,大家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如今疫症的源头已被凌王殿下找到,大家一定要相信凌王,相信我跟所有军医,我们会让大家活著上战场!”
    任太医这番话一说完,营帐里的病患竟挣扎著起身,纷纷走出营帐。
    不过他们担心会將疫症传染给军医,都很自觉地跟任太医一行人保持距离,“太好了!我们终於將军医盼来了!”
    “大家听到了吗?凌王殿下来了!他没有放弃我们!我们也不能自我放弃!”
    “对!请太医治好我们!我们还要追隨凌王殿下一起上战场杀个痛快!”
    病患们看著这些军医,眼底都重新燃起希望。
    他们知道既然军医来了,说明他们肯定有法子能治好他们了!
    嘭!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病患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铁柱怎么了?他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死了吧?”
    “铁柱!铁柱!你快醒醒啊!”
    任太医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扬声道,“大家別围在这里,都回各自的营帐!你们全部挤在一处,老夫和军医们没办法查看他的情况!”
    “对!大家听任太医的!”
    眾人闻言,纷纷后退,给他们让出一块空地。
    裴云箏拿著药箱跟任太医一起上前。
    任太医隔著一块帕子替病患诊脉,“他的情况不太好,快让人先照那个方子煎一剂药给他灌下去!”
    说著,他又对裴云箏道,“拿银针给我!”
    “好。”
    裴云箏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递给他。
    任太医没有耽搁,迅速將银针刺进患者头顶的穴位。
    等他给患者扎完十八根银针,地上的患者咳了一声,竟真的转醒过来。
    “醒了醒了!快看啊,任太医把铁柱救醒了!”
    铁柱?
    裴云箏听著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了下。
    隨即她低下头,果然发现对方的长相有些眼熟。
    “你是铁柱?贺大娘的儿子?”
    铁柱睁开眼睛,目光盯著裴云箏戴著面衣的脸,不由怔了下,“你是……?”
    “我是裴云箏。”
    “是你啊!”
    铁柱跟贺大娘一直生活在归云村,五年前裴云箏搬去归云村的时候,便在他们村传开了。
    谁不知道村里搬进来一个比天仙还漂亮的姑娘。
    虽然裴云箏对铁柱不太熟悉,但是铁柱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
    此时,听到她自报姓名,立刻道,“我知道你……咳咳……你怎么也来战场了?是不是归云村出了什么事?难道朝廷去徵兵了?”
    裴云箏摇摇头,“没有,此事说来话长,等你身体好转了我再跟你说。”
    她没有立刻將归云村被屠的事告诉铁柱,是担心铁柱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不了那么大的噩耗。
    而铁柱跟她聊了几句,眼皮渐渐发沉,慢慢昏睡过去。
    裴云箏看了铁柱一眼,抬头问身边的人,“任太医,铁柱他怎么了?”
    任太医转了转铁柱头顶的银针,回道,“他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裴云箏让旁边的人將铁柱抬回营帐,然后又道,“各位,你们当中若是有症状极严重的人,请將他们全部抬到营帐外这边的空地上来,我们会一一替他们诊治。”
    “好!”
    听到裴云箏这么说,病患营里那些还能走动的病患立刻帮助,將营帐中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的士兵一一抬出来。
    任太医和裴云箏,以及同行的那些军医纷纷上前,替病患查看身体情况。
    他们在给病患诊完,便会拿出隨身携带的册子,將病患的症状以及需要用什么药都记录下来。
    不过病患人数实在太多,他们人手不够,一直看到天黑,连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有看完。
    任太医见夜色已晚,便將所有军医都集合到营帐外,“你们今日可有什么收穫?”
    军医们纷纷將治疗过程中遇到了问题说出来,他们一起探討过来,定下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虽然不是最优,但是目前看来能够缓解病患的痛苦,减轻他们身上鼠疫引发的症状。咱们暂时就先用这个方子,让人赶紧煎药,给这里的每个伤患服用。”
    “是!”
    军医们听完任太医的吩咐,立刻拿著方子去领药材。
    他们执行力很强,很快就在病患营里支起炉灶煎药。
    待药煎好,给病患们服下,大家也都累趴了。
    这时,寒山过来传话,“王妃,任太医,王爷知道大家今日辛苦了,特意做了宵夜给各位,吃完大家早些休息。”
    任太医点头道,“大家回去之前,把身上的衣服和面衣全部换掉,净面净手后再回军营吃宵夜。”
    “是!”
    …………
    宇文拓腿好起来的消息,也传到了南昭和西凉主帅的耳中。
    “之前你们南昭的探子来报说宇文拓残废了,消息千真万確,为何如今宇文拓的腿又好了?”
    西凉的主帅叫赫连锐,虽然也是一名猛將,却曾经多次败在宇文拓手中。
    因此,他心里对宇文拓多有忌惮。
    这一次答应跟南昭联手,也是听说大夏朝的太子死后,大夏的几位皇子面和心不和,都在暗中较劲,想成为下一任储君。
    既然大夏朝局势动盪,而大夏的皇帝又沉迷於修仙问道,他自然不介意让大夏更乱一点。
    反正打仗的地点在大夏和南昭边境,不会影响到西凉国。
    南昭的主帅叫南荣枫,他见赫连锐面色不佳,连忙道,“赫连將军,大夏朝人向来诡计多端,你怎知宇文拓腿没有受伤不是他们放出的假消息?也许他们就是想看到咱们自乱阵脚呢?”
    赫连锐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咱们乾脆明日再出兵试探一番。”
    南荣枫点头,“可以,就依赫连將军之言出兵,只是咱们如何出兵,出多少兵?”
    南荣枫此人心眼多又狡猾,虽说南昭跟西凉联手了,而这里又是南昭的主战场,但是每次出兵都是提前商量好各自派多少人。
    西凉若是出八百,他就出八百,反正不会比西凉多出一个人。
    赫连锐最看不惯他这一点,现在见他又开始计较出兵的事,赫连锐都懒得跟他废话,“明日本將亲自去应战,就不劳南荣將军费心了!”
    南荣枫觉得赫连锐就是个莽夫,经不起激。
    现在他要自己上战场,不需要南昭出一兵一卒,南荣枫自然求之不得。
    “赫连將军放心,明日本帅亲自擂战鼓,替赫连將军壮大声势,鼓舞士气!”
    赫连锐没有接话,冷哼一声,甩袖走出营帐。
    南荣枫身边的亲卫见状,忍不住小声开口,“將军,你看这个赫连锐每次都一副眼长在头顶的样子,竟是连您也不放在眼里!瞧著实在气人!”
    “无妨,赫连锐虽然勇猛,但是他有勇无谋,咱们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他。若是此次能让西凉大军为咱们衝锋陷阵,咱们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將军英明!”
    他们正聊著天,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將军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进来说。”
    下一刻,便从营帐外进来一个士兵。
    南荣枫看著神色慌张的士兵,眉头不由拧紧,“怎么了?”
    “回將军,先前您派去洛河的三人全部死了。”
    “你说什么?”南荣枫闻言,一下子从桌案后站了起来,沉声追问,“他们为何死了?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回將军,他们都是被人一剑割喉而死。平时他们每隔三日便会派一日回来匯报情况,可是今日已经是第七日都没有人回来,我们就派人过去查看情况,结果就发现三人全死了,尸体都臭了。”
    “所以,他们已经死了多日了?”南荣枫脸色更难看了,“你们这些蠢货居然今日才发现?”
    “將军,我们的人还去洛河查看过了,原本放在河中的那些动物尸体也全部被人清理了。”
    “宇文拓!肯定是宇文拓!”南荣枫脑海里顿时浮起宇文拓的那张脸。
    这些年,他们南昭一直想吞併梅城以及大夏南疆的十几座城池。
    要知道这些地方不仅土地肥沃,而且全部是平原。
    若是能攻占这些地方,南昭必定会越过大夏成为最强盛的国家。
    他们这几年派出不少兵马跟大夏交战,可是每次都被打退。
    南荣枫为此头疼不已。
    先前他们有个村子遭了鼠疫,整个村子的人全部死了。
    南荣枫通过此事,想出了以鼠疫来消灭大夏边境兵马的法子。
    他派人在大夏朝的水源里放了得鼠疫的动物尸体,希望大夏的军队能够全部染上鼠疫。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在等,等鼠疫蔓延。
    几日前,他明明收到探子递迴来的消息,说大夏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得了鼠疫,只要再等上十天半个月,梅城便能不攻自破。
    谁曾想,他等来的竟是宇文拓杀了他南昭三名士兵,清理了河中动物死尸的消息。
    看来,自己不能再乾等下去了,趁著宇文拓还没有找到治疗鼠疫的法子,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来人!即刻点五万兵马!”
    “將军,咱们点五万兵马做什么?”
    先前南荣枫就说过,南昭大军儘量保存实力,先让赫连锐的兵马打头阵。
    此刻將军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要这么多兵马?
    南荣枫面色冷沉,厉声道,“去砍了宇文拓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