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睁大了眼睛,怔怔看著墙壁上的辉光。
    辉光之中,他隱约好似见到无数人影欢笑劳作,田垄相连,城郭林立,一派安居乐业之象。
    老道浑身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失声惊呼:“这是……这是『开天闢地,惠及万民』的功德之象!”
    “什么?!”
    房间里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生辉的龟甲,又一脸怀疑的看向龟甲老道。
    那意思好像是,你不会是算错了吧?
    惠及万民?
    你说那魔头惠及万民?
    简直是开玩笑!
    云渺猛地站起身,裙摆在案上扫过,带倒了一只茶杯,茶水泼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著那发光的龟甲:“师叔,您说……
    这卦象是惠及万民?”
    亦清与乐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怀疑。
    乐成忍不住开口:“师叔,您莫不是算错了?那赵诚是血屠阎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与『惠及万民』扯上关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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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袍长老也皱紧眉头,伸手往龟甲上探去,指尖触到辉光,只觉一股温润之力涌入体內,绝非凶煞之气。
    可他还是摇了摇头:“会不会是这龟甲被邪术污染了?
    毕竟那赵诚身怀邪术,或许能干扰卦象。”
    老道捧著龟甲,辉光映得他满脸通红,他先是茫然,隨即用力摇头:“不可能!
    老夫占卜一生,这样全力施为,从未出错过!
    这辉光清正平和,隱有功德之气,绝非邪术所能偽造!”
    可话虽如此,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以杀伐闻名的“血屠”,所造之物竟显“惠及万民”之象,这简直比天宗出了个邪修还要荒诞。
    房中沉寂如潭,烛火跳动著,將眾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云渺蹙著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袖口的云纹刺绣,眸中满是不信。
    亦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化作一声轻咳,显然仍觉得不可思议。
    乐成则咂了咂嘴,目光在发光的龟甲与老道之间来回逡巡,那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老道见眾人这副模样,顿时红了脸。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这占卜之术,当年天宗老掌门曾拍著他的肩膀说:“你这卜算之能,当世魁首,无人能及。”
    如今被一群小辈这般怀疑,哪里忍得住?
    “汝等不信?”
    他猛地攥紧手中的龟甲,甲身的辉光被他捏得微微晃动,语气里带著几分赌气的执拗,“吾再算一次便是!若这次卦象有变,就算是老夫浪得虚名”
    说罢,他也不顾眾人反应,径直净手焚香,重新取出一片备用的龟甲。
    这次起卦比先前更显郑重,指尖掐诀的速度快如闪电,咒语低沉如雷鸣,似要將毕生修为都灌注其中。
    烛火在他身前剧烈摇曳,案上的符纸被气流卷得簌簌作响。
    片刻后,他手腕一翻,龟甲再次落在案上。
    “嗡——”
    温润的金光瞬间从甲身迸发,比前一次更盛。
    在那朦朧辉光之中,老道隱约能够看到,农人驾驶著一些奇怪的器械引水灌田,工匠们抬著崭新的铁器欢呼,孩童围著长长的钢铁巨龙奔跑……
    那“惠及万民”卦象几乎凝若实质,比那诸国征战的煌煌大势更清晰七分,真切得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
    老道重重哼了一声,虽未说话,那眼神却分明在说“如何?”。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轻得像羽毛落地。
    道宗眾人多少都是修炼过占卜之术的。
    老道占卜之术精湛至此,他们或多或少能够在老道的辉光卦象之中,看到一些东西出来。
    亦清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这……这当真没错?
    一个工坊里弄出来的东西,竟能有『改天换地、惠及万民』的气象?”
    乐成则盯著那虚影里的铁车,眉头拧成了疙瘩:“可造这东西的是赵诚啊……
    那是数十万百姓口中的血屠阎罗,手上沾了数十万性命,他能弄出什么好东西?
    莫不是……莫不是误打误撞?”
    这话倒是说出了眾人的心声。
    谁能想到,一个以杀伐闻名的魔头,竟能造出承载“大善”之象的器物?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荒诞。
    鬚髮皆白的大长老沉默许久,忽然抬手抚须,声音里带著几分悠远:“老夫在一本残破的古籍里见过记载:『天地无绝对,善恶本相生。大恶或藏大善,大善亦可能孕大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或许这赵诚所造之物,初时会带来动盪,让民不聊生,可最终的结果,却可能指向大善。
    就像当年大禹治水,虽劈开千山,让无数人背井离乡,终究却换来了九州安寧。”
    “他如何能与大禹治水相比?”
    云渺立刻摇头反驳,语气里带著些许牴触,“他造这些东西,肯定是为了战爭,为了更多的杀戮,只不过是不小心变作了惠及天下的东西。”
    “不能任其作为!”
    老道却摆了摆手,看著那发光的龟甲,神色复杂:“不论过程如何,至少这器物本身,卦象显示並无凶险。
    或许……咱们该静观其变,先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再说。”
    云渺心中依旧抗拒。
    她想起赵诚那双藏著尸山血海的眸子,想起武安城百姓的恐惧,实在无法將“善”与他联繫在一起。
    可她迎上七位长老的目光,看到了大长老眼中的凝重,蓝袍长老眼底的关切,老道虽带著傲气却难掩担忧……
    她忽然意识到,不论是卦象显示,还是当初对视时的灵觉感知,自己都没有完全的把握拿下赵诚。
    而一旦自己遇到凶险,七位师叔绝不会坐视不管。
    怕是会为了护她而陷入险境,甚至可能身陨。
    那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缓缓点了点头:“也罢。
    便再观察几日,看看这赵诚究竟要弄出什么名堂。”
    说罢,她望向窗外,工坊的方向依旧亮著灯火,轰隆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只是此刻听著那声音,心中的邪术二字,竟悄悄淡了几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烛火渐渐平稳下来,龟甲的辉光缓缓散去,可那“惠及万民”的虚影,却像烙印般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武安城的夜色,似乎也因这诡异的卦象,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