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院,桃树下。
    宋鈺握著一把木剑,神色认真,练得满头大汗。
    他通过了尘一大师的试炼,已经开始正式习武了。
    只是姜綰並未公开此事。
    尘一大师在京中声名太盛,而宋鈺只是將军府一个养子,树大招风,不是什么好事。
    她已决定,明年助宋鈺坐上世子之位。
    这一年他需潜心习文练武,不可分心。
    宋鈺亦很聪明,跟著姜綰学会了藏拙。
    任凭宋麟在他面前吹嘘,滕阁老府上如何繁华,每日结交了多少权贵公子,都不为所动。
    宋麟便只当他是个呆子,懒得理他了。
    姜綰对此很满意。
    “夫人。”
    碧螺捧著一叠信件走了过来,见姜綰正收集著一片片桃色瓣,她笑著问,“您又在酿桃酒呢?”
    姜綰点头。
    “下月是一位朋友生辰,我准备做贺礼。”
    碧螺“哦”了一声,稟道:“这些是阁里新送来的信,您可要亲自过目?”
    “有什么重要的吗?”姜綰问。
    “除了阿寧公子三五日便送来一封,剩下的就是一位姓顾的商人,这月一连递了五封拜帖,想要求见青芜先生。”
    只是想见先生的人太多了,他的拜帖被淹没在其他信件中,这两日才被发现。
    “姓顾?”
    姜綰拧眉,打开拜帖扫了一眼,眸中渐渐泛起深意。
    “怎么了,夫人?”碧螺问。
    “他想向玲瓏阁求一样宝物。”
    姜綰勾唇,缓缓露出一抹笑:“给他回信,东西可以卖给他,要价三千两。”
    “三千两?”碧螺瞪大了眼睛,“您也太黑心了吧?”
    姜綰道:“这东西是顾玉容要买。”
    碧螺:“...”
    “夫人,我觉得三千两有点便宜她了,要不咱们再卖贵点…”
    三日后,翠竹堂中。
    “什么?一枚珠子要六千两?”
    周氏捂著心口,不敢置信道。
    “他怎么不去抢呢!”
    “母亲,贵是贵了点,可玲瓏阁內的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况且这是紫微珠,难得的宝物,据说在琉璃光下,可显现星辰万千。”
    宋子豫分析道。
    “而且太子殿下似乎颇为尊崇玲瓏阁,还曾亲手为它提过牌匾,我们投其所好,总不会错。”
    “是呀母亲,这可是对夫君有所助益的。”顾玉容煽风点火。
    周氏犹豫:“可子豫如今被停了俸禄,这六千两…”
    宋子豫直接道:“母亲,您在京郊不是有一处茶田么,不如变卖了,正好能为儿子应急。”
    周氏一愣。
    反应过来后,才眯著眼看向顾玉容,厉声质问道。
    “又是你出的好主意?”
    顾玉容低下头去,如同受了委屈一般。
    “母亲莫要凶阿容,她也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宋子豫皱眉道,“难道您不愿为了儿子谋划吗?”
    “你…”周氏一急,气的胸口起伏。
    她心疼钱,但更不想与儿子闹得离心。
    左右权衡之下,唯有忍下这口气,將地契拿了出来。
    “好一个顾玉容,竟然算计到了我头上!”
    待二人走后,周氏彻底动了气,茶盏瓜果砸了一地。
    “她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我替她遮掩丑事,她哪来的福分嫁入將军府!如今竟敢,竟敢唆使子豫来对付我…”
    “老夫人!”
    嬤嬤嚇了一跳,忙提醒道。
    “此事涉及小少爷,可不能乱说…”
    “对,麟儿…”
    儿子耳根子软,听了顾玉容的枕边风,她不能让麟儿也被笼络了去!
    周氏深吸了口气,眸中迸发出一股寒意。
    “將麟儿带过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
    临近太子寿辰,顾玉容的日子渐渐富裕了起来。
    姜綰掌家,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打听一番才知,顾玉容变卖了周氏的田地,三千两送往玲瓏阁换了紫微珠,三千两被她收入囊中。
    怪不得她近日又是添置新衣,又是胭脂水粉,过得如此滋润。
    不过也有一点不如意。
    宋麟似乎越来越不与她亲近了。
    本来自从周氏將他带走后,二人相见的机会就很少,如今他不知听了什么话,见了顾玉容便躲,似乎十分討厌她。
    顾玉容察觉不对,拿了点心给他吃。
    却被宋麟一把打翻在地。
    “坏女人,你,你不知廉耻,我不要吃你的东西!”
    顾玉容不敢置信,气得面色发白:“麟儿,你这是什么话!谁教你说这些的?”
    宋麟不说话。
    她又掏出薑丝,耐心哄了一会,宋麟才重新叫了她“母亲”。
    “母亲刚才说,你是最疼我的?”他问。
    顾玉容心疼道:“自然。”
    “那您房中那个好东西,能不能给我玩两天?”
    顾玉容一听便知,他说的那枚紫微珠。
    这紫微珠很是稀奇,又价格昂贵,从玲瓏阁买回之后,日日都有丫鬟小廝去主院偷偷看。
    宋麟自然也感兴趣。
    “这…”顾玉容为难。
    “一个珠子都不给,还说你最疼我!”宋麟將摔在地上,“算了,我还是去找祖母玩吧!”
    “等等!”
    顾玉容咬牙道,“好,母亲给你。”
    “但是你答应我,不能將此事告诉你父亲,而且只能玩三天。”
    宋麟开心地应了。
    匆匆三日过去。
    掌灯时分,行止院正房。
    姜綰握著將军府帐本,目光深深,陷入沉思。
    从帐面上看,顾玉容的娘家的確钱財雄厚,这也是她在宋家有底气的原因。
    而顾家每年最大的利润,便是作为皇商,给宋家军提供军需。
    要想对付顾玉容,需得断了她的財路。
    而宋家世代武將,根基深厚,她要想与將军府为敌,也不得不忌惮二十万宋家军。
    姜綰闭了闭眼。
    一个计划渐渐在脑中形成...
    “母亲?”
    突然,宋鈺溜了进来,將一样东西放在了她手中。
    “这…这东西从哪来的?”
    姜綰十分吃惊。
    这竟是顾玉容买下的那枚紫微珠。
    “母亲,我没偷没抢,这是我捡来的。”
    宋鈺解释道。
    “这两日宋麟不知道从哪得了这东西,日日掛在脖子上炫耀,我也懒得理他。今日他在护城河边和人打水仗,弄丟了珠子,哭著找了半天。”
    “我听说之后去看了看,碰巧在桥樑夹缝中捡到了。”
    姜綰眸光微闪。
    这么贵重的东西,顾玉容竟交给了宋麟。
    此时的主院,怕是要闹翻天了。
    ...
    转眼间。
    永寧太子生辰將近,京城张灯结彩。
    城中到处有人施粥,放生,圣上甚至掷千金,在芙蓉台连燃十日天灯祈福。
    可见宫中对他的宠爱与重视,生辰宴当日一定声势浩大。
    宋子豫与周氏亦神清气爽,沉浸在献礼成功后,得到太子赏识的幻想中。
    那日宋麟遗失紫微珠后,姜綰本以为顾玉容会大闹一场。
    谁知对方竟很沉得住气,並未传出什么风声。
    姜綰察觉异常,特意派人盯著,才知顾玉容瞒著所有人,偷偷买了颗一模一样的寻常南珠。
    她这才知道,顾玉容打的什么主意。
    敢在宫中玩这种把戏,胆子可真不小。
    姜綰把玩著手中的紫微珠,美眸微眯,泛著幽冷的光。
    顾玉容想自寻死路,她不介意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