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我有些想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因为发烧的原因,有种被砂纸打磨过后的质感。
    苏南顿住了。
    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两人默契地保持不清不楚的状態,从来没说过类似的情话。
    这句想你,乍一闯进耳朵里,竟有几分缠绵。
    苏南躺在男人怀里,不动了,面上表情人就平静无波,但緋红的脸颊和耳出卖了她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
    有时候,沉默代表拒绝,也代表默认。
    只要对方再进下一步,就能得到答案。
    顾时靳漆黑的双眼与她对视,就这样看著她缓缓低头。
    滚烫的薄唇落到苏南唇瓣上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顾时靳勾了下唇角,並没有就著这个吻加深,而是不轻不重含了下便鬆开,隨后一路蹭到耳旁如情人昵语般开口,“我没力气。”
    “……”
    苏南睁开眼,斜著警告的眼神深处,是被男人过高体温燃起的慾念。
    顾时靳宽大的手掌,落到她腰肢,缓缓上滑,看也没看她就继续,“所以,你来上面。”
    苏南穿著他的衬衣,松松垮垮轻易就被往上推,她嘴上咬牙切齿,“顾、时、靳!”
    下一秒,顾时靳大掌握住她的细腰,天转地覆间,两个就换了个位置。
    顾时靳抬眼望她,平日冷淡的眼神此刻好似带有鉤子,嗓音也格外勾人,“苏总可要好好怜惜我啊。”
    苏南吸一口气。
    看著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哪个女人顶得住?
    她突然抬手轻轻给了顾时靳一巴掌,淡声,“你乖一点就行了。”
    顾时靳语调拉长地“哦”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原来苏总喜欢这种啊。”
    苏南也脸红了,偏偏看著他的眼睛,不躲不闪,眼底的野欲跟顾时靳越来越像。
    但过了前半夜,苏南就觉得,顾时靳除了適合做商人,还適合去缅北搞诈骗。
    真是白可怜他了,这男人发烧后,这么还有这么大的精力?
    这是苏南睡过去前的疑惑。
    其实,苏南並不会照顾人。
    因为自从走丟后,她就不再体验过被照顾的感觉,自然没人教她如何照顾人。
    所以,她说睡觉就真睡觉,是一点不管旁边这位病號的死活。
    后半夜,顾时靳开始退烧,浑身浑身发汗,潮热的温度和黏腻的感觉,让苏南睡得很不清爽。
    半梦半醒间,她从男人怀里滚出来,男人跟著她追过来,她又不耐烦地將他踹远一些。
    “你好多汗,离我远一点。”
    旁边的顾时靳驀地清醒,睁开眼看了眼身旁熟睡中的女人,片刻后,摸索著起身,站在床边穿衣服。
    苏南后知后觉清醒看向床边身形高大的男人,揉著眼睛问:“你这时候起来做什么?”
    “洗澡。”顾时靳言简意賅,嗓音仍带著病中的沙哑。
    苏南蹙眉,“这时候洗什么澡?別又感冒加重了。”
    顾时靳不阴不阳地拖长语调,“谁让被人嫌弃了,要再不洗澡,恐怕就要被踹下床了。”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苏南总算想起了自己干的事。
    苏南轻咳了几声,用仅剩的良心劝他,“这时候就別洗了,你明天再洗吧。”
    顾时靳,“不行。”
    苏南嘀咕,“包袱怎么这么重。”
    顾时靳转身,闻言敛眸。
    哪里是包袱重,只是不想让她嫌弃,就算她只是无意,那一点嫌弃也足够要命。
    见犟不过他,苏南只能在背后提醒,“你可別又洗冷水澡。”
    昨晚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感冒还洗冷水澡,导致今天加重发烧。
    顾时靳回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你盯著,我哪儿敢?”
    “我又不能盯著你洗澡。”苏南嘀咕,拉了拉被子,又躺下。
    顾时靳挑眉,“有什么不能,只要你想,隨时欢迎你监督。”
    苏南不想跟他贫,翻了个身假装继续睡。
    听著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她却再也睡不著了。
    担心他沾了水汽,又加重感冒。
    她强撑著眼皮,准备等她回来再睡。
    与此同时,某个高档公寓里,沈冽站在落地窗前,盯著手机屏幕,脸色阴沉。
    他刚才也在看演唱会直播,看见那个空空的座位,就知道苏南没去,还特意安排了人在现场確认。
    而且他得到消息,顾时靳今天也没去公司。
    他攥紧手机,知道苏南此刻在哪儿。一想到他们俩一起依偎在床上,沈冽就有想杀人的心。
    不过想到昨天顾夫人去了顾氏,沈冽的脸色便缓和了几分。
    顾时靳就算再不顾兄弟伦理,总要顾及一下断了腿的母亲吧。
    …
    等到顾时靳洗完澡回来,苏南正坐靠在床上,床上开著一盏昏黄的灯。
    她坐在哪里,低著头看手机,温馨得就像夫每天晚上的日常。
    顾时靳站在转角墙边,盯著这幅画面,不捨得打扰。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苏南有所察觉地抬起头,诧异,“你洗完了怎么不进来?”
    顾时靳动身走过来,“怎么不睡?”
    不等苏南回答,又欠欠地接上一句,“怎么?怕我晕倒在浴室?”
    苏南斜眼睨她,“你可是我的大股东,当然不想你有事。”
    顾时靳上了床,掀起被子將她搂进怀里,黏黏糊糊地贴她的脸,语调略含笑意,“放心,我年轻力壮,死不了。”
    苏南忍不住抬手像鸭子嘴巴一样捏住他的嘴,“別老把这个字掛嘴边。”
    顾时靳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下她的指尖,勾唇,“听你的。”
    这三个字莫名令苏南的后背起了一层生理性电流,转身关了灯,躺下睡觉。
    昨晚筋疲力尽,早上苏南一觉睡到自然醒,身边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等她洗漱好走出臥室,看见顾时靳已经在厨房做起了早餐。
    男人繫著黑色的围裙,背影高大,动作嫻熟,半点不像个生病的人。
    “生病了还起来做什么早餐?”苏南走过去,靠在中央倒台边瞧著他,语气里带著不赞同。
    顾时靳回头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语调懒洋洋的,“生病了才更应该做啊。”
    苏南不解,“?”
    “不然怎么能让你心疼心疼我啊。”他將意面装盘,转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苏南怔了一下,这种温馨的场景让她不太自然,扭过了脸,“没个正形。”
    但心里的一个角落,却没由来开始塌陷。
    餐桌上,两人安静地吃著早餐,顾时靳突然说:“待会儿陪我去趟疗养院。”
    苏南放下刀叉子,平静地抬眼,“这不好吧。”
    顾时靳面上不显,“有什么不好?”
    苏南敛眸,“我名义上还是沈冽的未婚妻,总跟你去看顾夫人,先不说曝光出去对我们两个公司都不好。”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顾夫人知道我的身份,她也会不高兴吧。”
    换位想一想,哪个母亲会高兴自己的儿子去给女人当小三?
    还是顾时靳这种天之骄子一样的儿子。
    顾时靳掀起眼皮,锐利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苏南南,什么时候又跟我藏著掖著了?”
    苏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什么?”
    顾时靳用餐巾擦了擦唇角,閒散地往后一靠,“直说那天在办公室门外,你听到了我跟我妈的对话不行?“
    有人对味道很敏感,尤其是已经习惯了的味道。
    早在她出现在门外时,就闻到了她的香味。
    那句玩玩,本来也是知道她来了赌气而言,谁知道她听一半就跑。
    苏南一顿。
    她並不知道顾时靳的心里想法,闻言淡声,“既然这样,你还让我去看顾夫人,不是故意气她吗?”
    “我不知道你们母子间有什么误会,但她现在身体不好,你还是悠著点。”
    顾时靳盯著她好似根本不在意的表情,磨了磨后槽牙,“苏南南,听著半截就跑的时候,怎么不拿长篇大论劝劝你自己呢?”
    苏南的眼睛因为诧异而睁大了一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不要去问问我妈,我后半句是什么?“他挑衅般看著她。
    苏南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没那必要。“
    顾时靳斜眼:“怎么没必要,有必要得很。“
    苏南深吸一口气,终於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不管我听到了多少,你说的就没错,我们本来也就是玩玩儿。“
    顾时靳突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將她困在中间:“苏南南,谁跟你玩玩儿呢?嗯?“
    他的距离太近,苏南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她敛眸:“別说了。“
    顾时靳却不放过她:“为什么不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原本没想招惹你,但你自己主动发了邀请给我,从被你睡了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过你。“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苏南南,这是你招惹的我。“
    苏南心跳加速,却还是强装镇定:“为什么?“
    顾时靳垂眼,沉默片刻才说:“你会知道的。“回忆里的东西,只有自己想起来了才明白。靠別人告知是没有代入感的,更何况,他也没想用回忆来捆绑她的感情。
    顾时靳转身上楼换了衣服。下来时看到苏南还在原地发呆。
    “我跟你一起。“她突然说。
    顾时靳挑眉,语气故作冷淡:“哦,隨你。“
    苏南:……傲娇啥呢。
    ...
    疗养院坐落在郊区,环境清幽。想到顾夫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苏南多少有些不自在。
    在门口,她看到顾夫人正望著窗外,表情因幻肢痛而有些狰狞。顾时靳到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
    “怎么不进来?“顾夫人声音平静,但苏南注意到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攥得很紧。
    苏南礼貌地点头:“顾夫人。“
    顾夫人苦笑一下:“是不是害怕了?你说这人多奇怪,明明腿没了,这脑子还以为在呢,所以幻疼得厉害,你別见怪。“她说著,手因忍痛而青筋暴起。
    苏南看著她痛苦的样子,突然问:“为什么不做假肢?“
    顾夫人神色黯淡:“我这腿截得太狠,就算做上了也不好站立,更何况我腰椎也有问题。“
    苏南走上前:“可以做装饰性假肢,越逼真越好,欺骗大脑以为您的腿还在,就不会痛了。“
    顾夫人一怔:“还能这样?“
    苏南点头:“嗯,人的身体最笨的其实就是我们的大脑,到多时候它都只看表象,所以只要骗骗它就安生了。“
    顾夫人打量著她,忽然笑了:“你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她转向顾时靳,“去给我联繫假肢去,我要最逼真的。“
    顾时靳蹙眉:“急什么?得先找专家评估是否合適。“
    顾夫人瞪他:“痛的不是你的腿,当然不急。“
    苏南终於觉得顾夫人有了些活人气息,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顾时靳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苏南和顾夫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尷尬。
    顾母先开口:“你是沈冽那位未婚妻吧?“
    苏南心虚地点头:“嗯。“
    顾母若有所思:“你觉得我们时靳怎样?“
    苏南谨慎地回答:“顾先生的优秀,全京城没几个人能比。“
    顾母笑了:“比沈冽强吧?“没等苏南回答,她继续说,“跟沈家联姻是联姻,跟顾氏联姻也是联姻。“她直视苏南的眼睛,“凤择良木而棲,不如你考虑考虑下我们顾家?“
    苏南愣住了,没想到顾夫人会这么说。
    “时靳他爸死了,我又这幅样子,没有婆媳烦恼。“顾夫人语气轻鬆,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且我看得出来,时靳对你不一样。“
    苏南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恰好顾时靳回来了,打破了这尷尬的局面。
    ...
    离开疗养院后,苏南一直沉默著。顾时靳看了她几次,终於忍不住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苏南摇摇头:“没什么。“她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你妈妈很爱你。“
    顾时靳轻哼一声:“是吗?那为什么总是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苏南看向窗外,没有回答。她知道顾家母子之间有太多心结,不是外人能解的。
    车停在苏南公寓楼下,她正要下车,顾时靳突然拉住她的手:“那天的话,你真的不想知道后半句?“
    苏南动作一顿,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