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狗叫声,混著夜风,像在提醒他,这地方並不太平。
    他摸出手机,翻到“父亲”那一栏,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才按下拨號键。
    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了。
    “餵?”声音低沉稳重。
    “爸,是我。”
    棒梗那边顿了一下:“怎么?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下去这么久也没见来个电话,今天怎么想起还有个爹?听说你在青山镇干得不错。”
    “爸,您就別笑话我了,现在碰上点事,想请教您一下。”
    “哦。”棒梗语气一转,变得认真起来,“说吧。”
    丁义珍深吸一口气,把情况简单说了说:杨家、刑开疆、扶贫资金、帐目洗白、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窗外的动静,生怕有人偷听。
    棒梗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行啊,小子,书没白读。”
    “別夸我了,我现在是孤军奋战,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人罩著他们。要是贸然动手,怕是连自己都搭进去。”
    “嗯。”棒梗点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
    “听著,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查帐,也不是抓人,而是布人。”
    “布人?”
    “对,先安插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去。不然你就算掌握了证据,也没法推进。你想啊,你一个人再能打,总不能一个人办案、一个人审讯、一个人做笔录吧?”
    丁义珍皱眉:“可我在镇里没人可用,钟叔那边也不能太依赖,而且现在还不清楚赵立春那边的態度……”
    “赵立春?”棒梗冷笑一声,“你管他干嘛?他现在正忙著往省里爬呢。你要的是本地的支持力量。”
    “那你说我该找谁?”
    “周叔那边会帮你安排几个金融系统出来的人,懂財务、懂调查的,都是老手。
    他们会以市『財政审计』的身份过去,谁也不敢明著拦。”
    “周叔?每次都麻烦他不好吧?”
    “说什么呢?不是你长利叔。是你钟叔的小舅子,刚好在市里上班。”
    丁义珍听得有些发愣,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不过,”棒梗话锋一转,“你记住,千万別急著动。先把这些人安插好,让他们慢慢渗透,等时机到了,再一举收网。”
    “明白了。”
    “还有,那个叫杨盛实业的公司,是不是在杨家祖宅后面?”
    “你怎么知道?”
    “我当年在香江做生意的时候,就听说过杨家人,那时候他们就在边境倒腾点小玩意儿。没想到现在还活著,还活得挺滋润。”
    “那他们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靠山?”
    棒梗沉默了几秒,有些嫌弃的道:“他们有靠山你没有吗?我发现你下到基层后胆子跟眼界都变了,这可不是我建议你下去的本意。”
    丁义珍点点头,握紧了手机。
    “还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有了。谢谢爸。”
    “谢什么?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帮谁?”
    说完,电话掛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义珍就召集了財政所的小王。
    “小王,市里要派一个財政审计组下来,说是例行检查,可能下周就到。”
    小王一听,脸色变了变:“例行检查?”
    “对,例行检查。”丁义珍淡淡地说,“你这边准备好材料,配合工作。”
    小王点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丁义珍看著他笑了笑:“你放心,这次来的不是外人。”
    小王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丁义珍拿起笔,在日历上圈出了下周的一个日期。
    他低声说道:“那就从那天开始。”
    门被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是镇党政办的小杨。
    “丁镇长,这是县纪委的一份通知,说是要对镇里的扶贫资金使用情况进行抽查。”
    丁义珍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得正好。”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著外面初升的太阳。
    风吹过来,带著泥土的气息,也带著一点点希望的味道。
    他轻声道:“该布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