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屏幕刚亮,一条加密简讯就跳了出来:“风起,按b7备选。”
    发信人是林耀东,没有多余字眼,连標点都省了。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两秒,手指一划,调出內袋里的检查单,翻到背面——“b7-2”三个铅笔字还在,淡得几乎看不清,像一道暗號,又像一句口令。
    高铁还在往北疾驰,窗外的灯火一串串往后甩。他把纸条重新塞回去,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脑子里转的不是风,是网。棒梗以前说过,风不是乱吹的,风里有线,线连著钱,钱连著人。
    谁先听出风里的线头,谁就能把整张网拽起来。
    他睁开眼,掏出笔记本,在“b7”下面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了个“赵瑞龙”。
    到县委大院时天刚蒙蒙亮。门口保安老张正打著哈欠换班,见他下车,愣了下:“丁副县长,您这大清早……”
    “昨晚在市里开完会,顺道查了笔扶贫款。”他笑了笑,“省里说最近资金链紧张,得提前防著点。”
    老张点点头,没多问。这种话现在听得多了,谁都知道“紧张”不光是钱的事。
    丁义珍径直去了小会议室,把財政局长、教育局长和农商行驻县办主任叫来,门一关,话也不绕:“今天起,所有非紧急拨款暂停审批,特別是修路项目的预付款,一律压后。对外统一口径——上级要求做资金压力测试。”
    財政局长皱眉:“李县长那边……”
    “我来解释。”
    丁义珍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你们只管执行。另外,马上整理一份近三个月资金流向清单,尤其是通过第三方担保平台走的款,重点查『瑞龙担保』。”
    “那可是赵省长家公子的公司……”
    “所以我才让你查。”他语气没变,甚至笑了笑。
    “越是熟人,越要查得清楚,不然出了事,连替罪羊都找不著。”
    会议结束,他单独留下財政局长,递过去一张纸条:“把这份清单,加密发给省长办钟主任,加一句——『b7预案启动,请求临时流动性支持』。”
    局长走后,他坐在空会议室里,盯著天板出神。三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陈书婷的新消息:“疗养院已安排,b7-2生效。”
    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深吸一口气。戏,开场了。
    香江,华人华商银行地下三层。
    棒梗坐在主控台前,面前六块屏幕同时跳动著匯率曲线、资金流向图和卫星船位图。
    林耀东站在他侧后方,手里拿著一份刚列印出来的报告。
    “沈策动手了。”林耀东声音压得很低,“泰銖跌破警戒线,马幣跟跌,新加坡元也开始鬆动。国际投行集体唱衰,说是『亚洲泡沫破裂前兆』。”
    棒梗没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在打拍子。“三十年前,他们说我们运禁运物资靠的是船。现在他们说我们搞金融靠的是运气。”
    他冷笑一声,“我靠的是信息差。谁先知道风要来,谁就能提前关窗。”
    他抬头看向主屏,上面正显示一笔从开曼群岛转出的资金,经英属维京群岛中转,最终流入“京海瑞龙置业”帐户。
    “狗急跳墙了。”他眯起眼,“赵瑞龙这名字,以前也就配在夜市摆摊收保护费,现在倒敢当洗钱通道了。”
    林耀东点头:“要不要现在就断他后路?”
    “不急。”棒梗摆摆手,“让他多走几步。钱进得越多,摔得越狠。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风更大一点。”
    他按下通讯键:“甫光,准备三艘货轮,舱单填『工业原料』,实际装美元现金,目的地曼谷、吉隆坡、马尼拉,分批走。记住,別走正规报关,用老路线。”
    “明白。”甫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老路线,老规矩。”
    “另外,”棒梗转向林耀东,“放点假数据出去,就说我们在拋售东南亚资產。让那些投行以为我们慌了,跟风砸盘。”
    林耀东嘴角一扬:“诱敌深入?”
    “不是诱敌。”棒梗站起身,走到窗前,“是请君入瓮。他们以为金融是赌博,其实金融是狩猎。猎物跑得越欢,陷阱越要埋得深。”
    金山县,上午十点。
    县委门口突然来了十几辆工程车,横七竖八堵在大门口,车身上还贴著“还我血汗钱”的红纸条。十几个包工头模样的人站在车前,领头的拿著喇叭喊:“丁义珍卡著修路款不放,兄弟们半年没拿到工资,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消息传到办公室时,丁义珍正在看財政局刚送来的担保记录。他听完匯报,没起身,只问了一句:“谁组织的?”
    “查了车牌,有三辆车掛的是瑞龙置业名下。”秘书小声说。
    丁义珍点点头,把文件往边上一推:“让易书记去出面,我不出。”
    “可李县长说……”
    “李县长爱说什么说什么。”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著桌面,“让他们闹,但得录下来。尤其是谁带头喊话,跟谁通电话,一个都不能漏。”
    易学习赶到现场时,人群已经围了上百人。他没拿喇叭,也没喊话,而是让人把修路合同原件搬出来,架起扩音器,一页页念。
    “第一,承包商资质造假,安全生產许可系偽造;第二,融资担保方『瑞龙担保』未在省金融办备案;第三,所谓『拖欠款项』,实为尚未通过审计验收的预付款……”
    他念完,人群安静了几秒。突然,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跳出来:“上面说了,只要闹大,就有钱拿!”
    角落里,丁义珍派去的技术员悄悄按下录音键。
    中午,丁义珍在食堂碰见李达康。
    “你这是要搞独立王国?”李达康端著餐盘,语气硬得很,“群眾堵门你不出面,让易学习唱红脸?”
    “群眾?”丁义珍夹了口青菜,“带头的是赵瑞龙的司机,车是瑞龙置业的,钱是沈策的。这叫群眾?这叫职业闹事。”
    李达康脸色一沉:“你有证据?”
    “有。”丁义珍放下筷子,“要不要现在调监控,放录音?还是等你那位『上面有人』的弟弟亲自来解释?”
    李达康没说话,端著盘子转身就走。
    丁义珍没追,低头继续吃饭。吃到一半,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林耀东的新消息:“甫光三號已离港,舱单標註『氧化铝粉』,实际装载现金二点三亿美元。沈策资金链出现混乱,开始调仓。”
    他看完,把手机翻过来,轻轻放在桌边。
    下午四点,省財政厅发来通知:因“区域金融波动”,金山县三笔扶贫专项资金临时冻结,恢復时间另行通知。
    丁义珍看著文件,嘴角反而扬了扬。
    等的就是这一步。
    他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一个u盘,插进加密电脑。
    里面是一份名为“b7-2应急资金通道”的文档,详细列出了七条备用融资路径,其中三条经由甫光船运网络,两条通过林耀东控制的离岸基金,最后两条,直接连著棒梗早年在东南亚建立的地下信贷网。
    他打开邮件系统,將文档加密发送给钟正国指定的邮箱,附言只有一句:“风已起,网已张,静待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