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衝出办公室时,雨还没落下来,空气闷得像蒸笼。他一把拉开县委后楼会议室的门,陈海正趴在投影仪边调试线路,程度抱著一摞文件从外头进来,皮鞋上沾著泥。
    “数据齐了?”丁义珍把手机往桌上一搁。
    陈海点头:“十六台终端全部同步,伺服器加密分区破解后,跳出个独立帐本,记录了过去五年全县干部的灰色支出,连谁报销了老婆的美容卡都写得清清楚楚。”
    程度把文件摔在桌上:“教育局三年换了七任財务,每一任都往赵家帐户打『管理费』。环保局更绝,项目还没立项,验收报告已经盖章了。”
    丁义珍拉开椅子坐下:“算出比例了吗?”
    陈海按下遥控器,墙上投影跳出一张柱状图:“全县在编干部共八百三十六人,其中五百零二人存在违规报销、虚报项目、收受礼品礼金等行为,占比六成。其中二百四十七人涉及资金输送、利益勾连,属於深度腐败。”
    会议室瞬间安静。
    程度冷笑一声:“六成?等於说开会时坐一圈,六个里头四个是蛀虫。”
    “不是六个里头四个,”陈海调出热力图,“是每一张发票背后,都有人分一杯羹。食堂採购的鱼,每斤加价八块;修路用的沥青,標价虚高百分之三十五。这些钱,最后都流向秦皇岛那个『海润农业』。”
    丁义珍盯著屏幕上的数字,胸口发堵。他想起昨夜在食堂吃的那碗面,汤都浮著油星,可帐单上写著“有机食材,成本上浮”。
    “继续查。”他声音低沉,“把每个人的名字、金额、关联项目,全部列出来。”
    “已经列好了。”陈海打开平板,“这是分类名单,按部门、金额、腐败程度做了三级標註。红色是核心涉案人员,绿色是轻微违规,黄色是待核实。”
    程度翻了翻列印稿:“光教育口就三十多个红標,环保局十七个,財政局……我的老天,局长自己就是最大的供应商。”
    丁义珍抓起文件就走:“去高书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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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育良刚开完省里视频会,正摘眼镜。丁义珍推门进来,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
    “这是什么?”高育良问。
    “金山县干部腐败数据匯总。”丁义珍站著没坐,“六成干部有问题,三成烂到底。”
    高育良翻开第一页,眉头越皱越紧。第二页是资金流向图,第三页是干部关联网络,第四页是赵家徽章在各类票据上的水印比对。
    他猛地合上文件,一掌拍在桌上:“查!马上查!这些人是吃干部的饭,砸国家的锅!”
    “问题是,怎么查。”丁义珍语气冷静,“抓一半,县里就得瘫痪。抓几个,其他人立马警觉,帐本能一夜之间全烧。”
    高育良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两圈:“先抓核心,震慑外围。教育、环保、財政,这三个口子先动。尤其是那些直接给赵家走帐的,一个不留。”
    陈海补充:“我们已经锁定七家空壳公司,法人全是赵家远亲或家佣。资金通过南太平洋航运中转,再经香港、巴拿马回流境內。”
    “那就从这些公司开刀。”高育良掏出手机,“我马上给政法委打电话,授权你们冻结所有关联帐户。”
    程度插话:“纪委那边会不会压著不批?”
    “不用他们批。”高育良冷笑,“我是省长,反腐是政治任务。谁挡路,谁就是同伙。”
    丁义珍点头:“那我现在就组织干部大会,公开通报情况,宣布启动廉政整顿。”
    “对!”高育良指著文件,“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回不是走过场。谁敢顶风作案,明天就进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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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县委大礼堂座无虚席。空调开到最大,可底下人人冒汗。
    丁义珍站在主席台前,手里捏著一份名单。
    “今天开会,不讲成绩,不谈发展。”他声音不高,但全场听得清楚,“讲一讲,我们县的干部,是怎么把老百姓的血汗钱,变成私人帐户的数字的。”
    台下一片死寂。
    陈海打开投影,屏幕上跳出一张张票据扫描件:教育局某副局长报销十万元“教师培训费”,实际是全家去马尔地夫旅游;环保局某科长採购“空气净化设备”,买的是三台戴森风扇;財政局某主任的“公务接待”,一晚上消费八万二,发票来自澳门某会所。
    “全县六成干部存在违规行为。”丁义珍扫视全场,“有人贪,有人送,有人装瞎。但今天,谁也別想矇混过关。”
    他举起一张纸:“从明天起,每个部门每天下午六点前,必须公示三公经费明细。少报一天,整个班子停职检查。发现虚报,直接移交司法。”
    程度站在台下,盯著前排几个脸色发白的干部。
    “教育系统和环保局的负责人,现在就去廉政教育中心报到。”丁义珍声音陡然提高,“不来的,视为主动辞职。”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辆省纪委的专车停在台阶下,车门打开,三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拎著公文包快步走来。
    高育良站在窗前,看著那辆车,低声说:“好戏,开始了。”
    丁义珍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通知专案组,目標锁定,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