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把手机按进裤兜,指尖在边角划了一圈。屏幕刚暗下去,办公室门就响了。
    李响站在门口,手里捏著一个u盘,脸色没多好看,也没多难看,就像早上刷牙时看见牙膏快挤完了那种表情。
    “东西齐了。”他说,“最后一段资金链,赛普勒斯那笔,图也导出来了。”
    丁义珍点点头,没说话,接过u盘插进电脑。
    文件夹名叫“证据链补录”,点开,帐本扫描件、录音稿、突击搜查记录、资金流向图,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他一条条点开,確认无误,关掉,拔出u盘,塞进西装內袋。
    “林组长七点半到驻地。”他看了眼表,“咱们提前二十分钟到。”
    李响嗯了一声:“王大陆和陈光明已经在楼下等了。”
    两人下楼,天刚亮透,风不大,但吹得人脖子发凉。
    车停在楼后,丁义珍坐副驾,一路没说话。到了调查组驻地,林志远刚进门,手里拎著一袋包子,正要上楼。
    “林组长。”丁义珍迎上去,把u盘递过去,“昨晚发的邮件,您应该看了。
    这是全部证据的物理备份,包括赛普勒斯那笔资金的完整路径,还有徐江表弟公司三年来的送礼明细,十七笔『赵府』,总额一千四百万。”
    林志远接过u盘,掂了掂,没急著接话,先咬了口包子,嚼了两下,才问:“赵立东那边,有动静?”
    “有。”李响接话,“公安技侦发现,他昨天半夜召集三部门负责人开会,议题没记,但会后立刻下令封存『协调办』所有项目资料。今天上午,他名下三家公司开始批量註销帐户。”
    林志远咽下包子,抬眼看著丁义珍:“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再等了。”丁义珍说,“他要烧证据,我们得在他点火前,把火盆掀了。群眾等了太久,正义不能总在流程里打转。今天就公开,就收网。”
    林志远沉默几秒,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得开个內部会。”
    “您开。”丁义珍不动,“我等您消息。但我想说一句——我们不是来走流程的,是来解决问题的。问题在这儿,证据在这儿,人也在这儿。再拖,就是纵容。”
    林志远看了他一眼,转身进楼。
    半小时后,调查组会议室。林志远坐在主位,丁义珍站在投影前,李响坐在角落,手边放著执法记录仪。
    “我放一段录音。”丁义珍点开文件。
    养殖户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市长弟弟批的条子,你这猪一头也別想卖出去!”
    接著是砸冷库的动静,玻璃碎裂,金属扭曲,还有人喊“別拍!再拍弄死你!”
    录音停了,没人说话。
    丁义珍又点开一张图:五百万元垫资单,赵立东的签名,收款方是徐江表弟的公司。
    “这是『紧急维稳拨款』。”他说,“没验收,没补报,钱进了私人帐户。”
    第三张图是帐本扫描页,一行行记录,其中几条標红:“赵府,黄金二十根,现金八十万。”
    最后一张是资金流向图,红线从京海出发,绕三重壳公司,最终落在瑞士私人信託。
    “三重跳转,两层离岸,最终回流赵立东海外亲属名下。”丁义珍说,“钱是群眾的补偿款,被他们当零钱使。”
    林志远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授权文件,抬头:“程序上,我们有权直接採取行动。”
    他看向其他成员:“谁还有意见?”
    没人出声。
    “那就定下来。”林志远合上本子,“今天上午十点,市委紧急会议,公开证据,启动收网。”
    丁义珍点头:“我安排公安配合。”
    会议定在十点,九点四十,市委大楼前已经停了几辆警车。丁义珍和林志远並肩走进会议室,赵立东已经在了,坐在主位,脸上掛著笑,像是刚开完一场庆功宴。
    “丁市长,林组长,来得正好。”他伸手要握手,“今天是不是该匯报一下调查进展?”
    丁义珍没伸手,直接走到投影前。
    “我来匯报。”他说。
    赵立东笑容僵了半秒:“这……程序上,是不是该由我先——”
    “程序你熟。”丁义珍打断,“但今天不是匯报会,是证据通报会。”
    他点开投影,第一张就是五百万元垫资单。
    “赵市长,这笔钱,你签的字,收款方是徐江表弟的公司。能解释一下吗?”
    赵立东脸色变了:“你哪来的这东西?来源不明,不能作为证据!”
    “来源是调查组。”林志远开口,“我们有中央授权,有权调取任何材料。你若质疑,会后可以申诉。”
    赵立东转向他:“林组长,你们不能这样!这会引发政局动盪!”
    “比强拆养猪场、砸冷库、威胁举报人更动盪?”丁义珍声音不高,“群眾都站出来了,你还在这谈程序?”
    他切到下一张:帐本扫描页。
    “十七笔『赵府』,一千四百万。黄金、现金、房產,你收得挺踏实。”
    赵立东猛地站起来:“你这是栽赃!我要求——”
    “你要求什么?”丁义珍盯著他,“要求再拖两天,等你把纸质材料烧了?监控断十分钟,够你烧几本帐?”
    赵立东瞳孔一缩。
    丁义珍笑了:“你忘了,电子备份,早就在我手里。”
    林志远起身:“根据现有证据,调查组决定,对赵立东立案审查,依法採取留置措施。”
    话音落,两名警卫从后门进来,站在赵立东两侧。
    “你们敢!”赵立东吼,“我是市长!你们没这个权力!”
    “你不是市长了。”丁义珍说,“从你签字批那五百万元开始,你就不是了。”
    警卫架住他胳膊,往外带。赵立东挣扎了一下,突然回头,盯著丁义珍:“你贏了?你真以为这就完了?”
    丁义珍没答,只看著他被带走。
    十一点,丁义珍在应急指挥中心,墙上掛著全市监控大屏。李响站在他旁边,耳机里传来特警队的匯报。
    “目標藏身城中村老宅,持有枪枝,挟持一名老人,威胁引爆煤气罐。”
    陈光明已经在村口拿著喇叭开始喊话。五分钟后,一名男子从侧门走出,双手抱头。
    “心理防线鬆了。”李响说,“再等等。”
    无人机画面切入,热成像显示三个人影在堂屋,一个被绑在椅子上,两个持枪守在门口。
    “地下管网突入。”丁义珍下令。
    “是。”
    三分钟后,特警从地窖口突入,枪声两响,画面晃了一下,隨即恢復。三人全部控制,人质安全。
    “起获非法枪枝三支,帐本残页若干。”李响念著匯报,“其中一份记录,赵立东曾收受徐江『孝敬』黄金二十根,现金八十万。”
    丁义珍点头:“全部封存,移交调查组。”
    傍晚六点,指挥中心灯光稳定,各区域警力部署有序。丁义珍坐在指挥席,手里握著一杯凉透的茶,屏幕显示最后一支清剿小队正在撤离现场。
    李响走过来,低声说:“人齐了,东西也齐了。京海,乾净了。”
    丁义珍没说话,只盯著屏幕。画面里,一名特警摘下头盔,抹了把脸,抬头看了眼天空。
    太阳正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