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大院里乱成一团。
    警卫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翟老將军打电话。
    可是翟老將军正在参加一个会议,大概还要一个钟头才能结束。
    警卫员急得满头大汗。
    这可怎么办?
    老夫人看著情况很不好,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跟老將军交代!
    老將军唯一的儿子翟云涛在琼州岛,打电话过去也没什么用……
    但是,侄子翟友良是不是住在京城?
    电话很快打到了翟友良家里。
    ……
    此时,翟友良和妻子尤丽正在家里。
    尤丽端著一杯茶,得意地对丈夫说:
    “爸已经去想办法调那个霍青山的档案了,回头咱们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翟友良笑道:“探探他的底……总归他娶了个资本家出身的媳妇……咱们多和老將军老夫人吹吹风,我就不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比咱们俊峰更亲?”
    就在这个时候。
    “铃铃铃——!”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警卫员焦急的声音。
    “翟友良同志,速来玉泉山。翟远舟和翟俊峰刚刚打起来了,翟俊峰受了伤,老夫人也晕过去了!”
    什么?!
    翟友良的脑子嗡的一下。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话筒,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的妻子。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成了!
    这么快就成了?!
    他的计划生效了!俊峰那小子,还真把事儿给办成了!
    不光跟翟远舟打起来了,还把老太太给气病了?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翟远舟就算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这回把亲奶奶气成这样……老爷子也不会给他个好脸色的!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翟友良对著电话,装出十万火急,“你们赶紧照顾好老夫人!千万不能有事啊!”
    掛了电话,他一把抓起外套,脸上的喜色怎么都藏不住。
    “快!尤丽,跟我去玉泉山!咱们的好儿子,给咱们立大功了!”
    翟友良和尤丽匆忙赶到玉泉山的时候,小院里已经彻底乱套了。
    老太太已经被抬到了客厅的床上,卫生员正在给她做紧急施救,又是掐人中又是听心跳,忙得满头大汗。
    翟远舟就跪在床边,嚇得一张小脸惨白,连魂儿都没了。
    他进屋的时候,就把地上那些被撕碎的照片和信纸残片全都捡了起来,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奶奶!奶奶你醒醒啊!!呜呜呜!”
    “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奶奶,快醒过来啊……”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可是翟友良心里乐开了,脸上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远舟……哎呀!你怎么能把你奶奶气成这个样子!”
    尤丽也立刻跟上。
    她跑到自己儿子翟俊峰身边,眼泪汪汪:
    “远舟啊,我知道你护著你的朋友,可俊峰是你亲堂弟啊!你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现在好了,把奶奶也给气倒了,你……你这孩子……”
    周围的人瞧著翟远舟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为了几张照片,打破了堂弟的头。
    老太太都给气成这样了。
    翟远舟哭得更凶了,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念叨著:
    “不是的……不是的……”
    就在这时,床上的老太太“嗯”了一声,悠悠转醒。
    眾人立刻围了上去。
    “妈!您醒了!”
    “老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翟老夫人虽然醒了,但是她的眼神仍然失焦,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人一样,尖叫起来。
    “小山!!我的孩子!!我的小山啊!”
    她胡乱地挥舞著手臂,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孩子去哪了!你们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带来见我!快点!”
    “我的孩子!!”
    眾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太太这是,又犯病了?”
    “哎呀!!远舟你真是的,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好几天,现在又犯了老毛病了。”
    翟俊峰看准时机,虚弱地靠在尤丽怀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委屈地开口了。
    “都怪我……我不该拦著远舟哥的……远舟哥说,要把大伯的照片寄给他在奉天的朋友。我……我就觉得,大伯的身份特殊,照片不能隨便给外人,就想劝劝他……”
    他抽泣了一下,继续说:“谁知道远舟哥那么生气,为了几张照片,就把我推倒。我倒没事,就是奶奶看见了……早知道奶奶这么生气,我就不抢这个照片了……”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认错,实际上句句都在给翟远舟上眼药。
    果然,周围眾人看翟远舟的眼神更不对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传来了翟老將军的声音。
    “都吵什么!乱鬨鬨的,都给我安静一点!”
    翟老將军面色铁青,走了进来,他看了翟远舟一眼。
    “远舟,你说,都是怎么回事?”
    翟远舟抹著眼泪站起来,哽咽著说:
    “爷爷……是盼盼妹妹给我寄信了……她还寄了照片来……”
    “翟俊峰……他要抢我的信,还要撕掉,他说盼盼妹妹是坏蛋,是资本家……可……可是盼盼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是坏蛋……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奶奶会晕过去……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著,把手里一直攥著的、被汗水浸得湿乎乎的照片残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他低著头,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我想给盼盼妹妹寄爸爸的照片,是……奶奶一直惦记著小叔叔,我想把照片寄给盼盼妹妹,她是小福星,万一就能在老熊山附近,找到点什么呢?”
    孩子天真又朴素的想法,让翟老將军心头一酸。
    现在怪谁都没有用了。
    归根结底,还是老伴的身体重要,按理说,不应当突然发病啊……
    看到两个孩子打架,也不至於犯老毛病。
    这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想起了旧事,所以犯病……
    他转头问警卫员:“幼薇是看见孩子打架晕过去的,还是瞧见了什么东西?”
    警卫员挠了挠头,想起了方才的一个细节:
    “老太太过去的时候还没事,捡起地上照片看了一眼,就跟中邪了似的,衝过去就捡剩下的碎片……也不知道瞧见了什么。”
    照片?!
    翟老將军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桌上那堆沾著泥土照片残片上。
    嗯?这是?
    不是几个孩子的合照,而是……全家福?
    翟老將军翻动了一下沾著泥土的残片,將它们在桌面上对齐。
    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翟老將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张拼凑起来的、残破的全家福,呼吸一瞬间都急促了。
    那张残破的照片上,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军官,身著陆军军服,搂著妻子和女儿盼盼,正朝著镜头微笑。
    翟老將军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青年军官,竟是和他的大儿子翟云涛,有八九分相似!
    这是盼盼的父亲,他听说过他的名字。
    但是……
    一时间,翟老將军心里涌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
    盼盼的爸爸,是他失去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