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宏昌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父爱如山。
    他这番话,不光是说给魏渊听的,更是说给旁边竖著耳朵的警卫员听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站岗的警卫员就忍不住开了口。
    “小渊啊,你看,你爸爸也是一片苦心嘛。”
    “是啊是啊,”另一个警卫员也跟著劝,“你爸爸也是怕你年纪小,被功劳冲昏了头脑,想让你沉淀沉淀。你多体谅一下你爸爸。”
    这些警卫员都是魏家的老人了,看著魏渊长大,心里也是疼这孩子的。
    可魏宏昌毕竟是魏渊的亲爹,是他们的首长,他们总不能看著这父子俩一直这么僵著。
    魏渊听著这些劝说,脸上那点冷笑,变得更加明显了。
    一片苦心?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淬了冰。
    “一片苦心?他的苦心,就是在我三岁那年,拿我去给他那个小情人当挡箭牌吗?!”
    “你们別以为我年纪小就不记得了!他和他那个小情人,在我妈还活著的时候,就已经不清不楚了!”
    石破天惊!
    这话一出来,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魏宏昌脸上那副慈父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一道缝。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慌了。
    那两个警卫员脸上的表情,更是瞬间变得尷尬无比。
    我的老天爷!
    他们听见了什么?
    挡箭牌?小情人?婚內出轨?!
    这……这哪是他们能听的家务事啊!这简直就是惊天大丑闻!
    魏宏昌的原配,家世相对平平,就是个工人的女儿。
    但是现任妻子家世就相当出眾,就是相貌稍微差了点。
    如果在原配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了首尾,这其实相当於再说,魏宏昌嫌弃工人的女儿家世不好,换了个能给他提供助力的……
    两个警卫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和退意。
    “咳咳……那个,我想起来了,我得去看看大门口的换岗记录。”
    “对对对,我也得去,咱们……咱们快走!”
    两个人找了个烂到不能再烂的藉口,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出了客厅。
    他们可不想掺和进这种要命的是非里去!
    客厅里,瞬间就只剩下了魏渊和魏宏昌父子俩。
    看著警卫员落荒而逃的背影,魏宏昌脸上最后一点偽装也撕了下来。
    他阴沉著脸,几步走到魏渊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魏渊的脸上!
    魏渊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就浮起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魏宏昌冷声道:
    “你以为你立了点功劳,就能跟我叫板了?就能自立门户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直接扔在了魏渊面前的茶几上。
    “车票给你买好了,明天就滚去沪市!你那个好弟弟,后天就过来了,我没空在这儿跟你耗!”
    魏宏昌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我是你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这个当老子的,就是能管你这个儿子!”
    “別说带你去沪市了,我就是今天在这里打死你,或者再让你被特务绑走一次,也不会有人能说我一个字!”
    魏渊的头被打偏了,却硬是一声没吭,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晃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他看著魏宏昌,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最好祈祷,你刚才干的这些烂事,说的这些混帐话,都没有人听见。”
    魏宏昌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
    “有人听见?谁?”
    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你爷爷不在,那两个多事的警卫员也出去了,谁能知道?”
    “你总不能想著,有什么人能神兵天降,跑来给你做主吧?別做梦了!”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转身就朝著二楼的楼梯走去。
    魏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垂著头,一动不动。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想杀了魏宏昌。
    他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像一株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將他攫住。
    他甚至都没有跟这个所谓的父亲提过一个字,说自己想去奉天。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魏宏昌绝对不会让他去的。
    去奉天,意味著他能跟盼盼他们在一起,意味著他能继续立功,意味著他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绝对是魏宏昌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这个男人,巴不得他去死,或者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因为只有那样,当年他做的那些丑事,才会隨著他的“没出息”,被彻底掩埋。
    也只有那样,他才不用担心,自己这个大儿子,有朝一日会回来报復他,会威胁到他现在美满的家庭,和他那个宝贝小儿子的前途。
    是啊……
    魏宏昌在爷爷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演得很好。
    他把自己偽装成一个只是偏爱小儿子、但依然想和大儿子修復关係的无奈父亲。
    就连爷爷,大概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恶毒到盼著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死。
    可是……
    没人听见,没有证据。
    他只是个小孩子,他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完全採信。
    他能怎么办呢?
    就在魏渊心里被绝望和杀意填满的时候,楼梯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啊——!”
    紧接著,就是“咚咚咚”一阵沉闷的巨响!
    魏渊猛地抬起头。
    只见刚刚才走上楼梯的魏宏昌,不知怎么的,手上扶著的那一截楼梯扶手,竟然整个断开了!
    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砰!”
    魏宏昌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额头上就已经鲜血直流,抱著腿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外面那两个刚刚才溜出去的警卫员,听到动静,又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一看到这场景,顿时嚇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过去扶他。
    魏渊坐在沙发上,看著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
    这是……天道好轮迴,苍天有眼,恶有恶报了?!
    不对!
    魏渊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著。
    要是老天爷真的有报应,魏宏昌这种人,早就该横尸野外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这绝对不是意外!
    魏渊何等聪明,他心念一动,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他无视了那些围著魏宏昌团团转的警卫员,目光越过人群,径直投向了客厅外面,靠近坛的那扇窗户。
    窗户外面,丛的阴影里。
    一双、两双、三双……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为首的盼盼,正鼓著腮帮子,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紧接著,她和旁边的翟远舟、李思源一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嘴巴无声地动了动。
    魏渊看懂了。
    他们在说——
    “我们,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