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快里面请!四哥正在屋里呢!”
    说著,他伸手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个昏黄的小灯泡掛在房樑上,有气无力地亮著。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光著膀子,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面前摆著一盘生米和一瓶劣质的白酒。
    他长得五大三粗,瞧著就有点凶相。
    这人,应该就是魏宏昌嘴里的那个“赵老四”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赵老四抬起头,眯著眼睛看了过来。
    当他看到是秦娇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竟然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
    他麻利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隨手抓起旁边一件脏兮兮的背心套在身上,大步迎了上来。
    “哎哟,是嫂子来了!快坐快坐!”
    他的声音洪亮,態度也客气得不行。
    他一边说著,一边还从墙角拖过来一条还算乾净的小板凳,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才放到秦娇面前。
    “嫂子,你別嫌弃,我们这儿地方小,条件差了点。”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燻得发黄的牙。
    “不知道魏哥今天让嫂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兄弟们去做?”
    “你只管开口,只要魏哥一句话,我赵老四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对义不容辞!”
    趴在房樑上的盼盼,听到这话,微微眯起了她的大眼睛。
    魏哥?
    这个称呼,可真是亲近啊!
    听听这口气,这哪是欠了个人情那么简单?这分明就是把魏宏昌当成自家大哥啊!
    看来她猜得一点都没错,魏宏昌这个坏蛋,跟这伙人贩子的关係,绝对不一般!
    他嘴上跟他老婆说是“欠人情”。
    实际上,指不定背地里就是蛇鼠一窝,称兄道弟,一起干了不知道多少坏事呢!
    果然是个从里坏到外的大坏蛋!
    秦娇本来还提心弔胆的,可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赵老四,非但不凶恶,反而这么客气,她总算放心了。
    看来丈夫说的没错,这些人,確实是听他的。
    她紧绷的神经一放鬆,胆子也跟著大了起来。
    她从自己隨身带著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字条,递了过去。
    “赵四哥,是这样的。”秦娇开口解释道,“本来,宏昌是打算亲自过来找您的。可是不巧,他今天楼梯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著呢。”
    “所以,他就让我带著他的亲笔信过来,说您看了信,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希望……希望赵四哥您能帮他一个忙。”
    赵老四惊讶道:“摔伤了腿?这……大哥没事吧!我先把事儿办了,回头再去探望大哥!”
    盼盼在房樑上没看到字条上写了什么,这会儿一听秦娇把字条拿了出来,她立刻就来了精神。
    不看不知道,一看,盼盼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那张薄薄的信纸上,赫然写著这么一段话!
    【家门不幸,长子阿渊並非我亲生,我隱瞒多年,谁知此子暗藏祸心,竟趁我不备,將我从楼上推下……我侥倖未死,他却仍不罢休。还请赵兄弟看在往日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明日回沪途中,除去此逆子,事成之后,必有重金相谢!】
    盼盼的小嘴巴,慢慢地张成了一个“o”形。
    她……她没看错吧?
    不是?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杀人之前,还得先给自己编个故事,造个谣了?
    还“並非我亲生”?
    骗鬼呢!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只要把魏渊哥哥和魏爷爷摆在一起,都能看出来,那爷孙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那股子劲儿,根本就做不了假!
    好傢伙!
    盼盼现在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他这是想干嘛?
    他是想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在杀儿子,他是在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还要给去世的前妻造谣!说前妻给他戴绿帽子!
    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摔断腿的责任,也一把推到了魏渊哥哥的头上!
    这什么畜生啊!!
    看到这张字条上的內容,別说是盼盼了,就连递出字条的秦娇,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除掉那个碍眼的拖油瓶,竟然能编出这么一段话。
    不过,她也只是怔了那么一瞬间,就立刻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垂下眼帘,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用一种充满了悲戚和无奈的语气,幽幽地说道:“唉……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那演技,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赵老四拿著那张字条,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他抬起头,看了看秦娇,脸上立刻就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態。
    “他娘的!”
    赵老四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横飞地骂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魏哥就是心太善,太宽容!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他这么多年,竟然是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在身边!这种不忠不孝,还敢对自己亲爹下手的畜生,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他一边骂,一边还对著身边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
    “都听到了没有!魏哥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咱们当兄弟的,能看著不管吗?”
    “不能!”旁边的几个小弟立刻齐声应和。
    赵老四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著秦娇,拍著胸脯保证道:
    “嫂子你放心回去告诉魏哥!这件事,包在我赵老四身上了!我们保准把那个小崽子,给收拾得乾乾净净,不留一点后患!”
    他又对著手下们大声宣布:
    “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明天回沪市的火车上,咱们干一票大的!把那个小畜生解决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为魏哥出口恶气!”
    他说完,顺手就想把那张字条叠起来,往自己的口袋里塞。
    秦娇一看,连忙想起了丈夫的嘱咐,急忙开口,脸上带著一丝討好的笑。
    “那个……赵四哥,您看,这信上的內容,毕竟是……是家丑。宏昌他担心,万一这东西留下,会家丑外扬,所以……您看,是不是还是把这个字条给毁了才好?”
    赵老四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隨即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
    “是是是,嫂子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他抬起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张薄薄的信纸,揉成了一个紧实的纸团,然后手腕一扬,就朝著屋角那个烧得正旺的煤球炉子丟了过去。
    “烧了!烧了就一了百了了!”
    秦娇看著那个白色的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拋物线,准確无误地落向了那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心里总算是彻底鬆了一口气。
    证据没了,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看到。
    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里,那个本该被火焰吞没的纸团,凭空消失了!
    空间內,盼盼的小兜兜里,一张还带著余温的纸条,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小心臟,还在“砰砰砰”地狂跳个不停。
    好险!
    还好她动作快!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个最重要的证据,就要被烧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