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勤民闻言嘆了口气,看著海面嘬了口菸袋,没再说话。
    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们已经统一口径了,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要是让村里人得知,林斌是有意为之,林斌的形象,虽说不至於一落千丈,但绝对会受到损害。
    从他的角度看来,整个白沙坡村,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把村里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人。
    他是不想让这个人的形象掉在地上的。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准女婿……
    两人不再说话,可身后渔港上围观的人群,却爆发了一阵惊呼声。
    老豁牙看著面前的场景,激动的声音都在打颤。
    “神了,真是神了啊!”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景。”
    “才两个时辰,赤潮就这么没了?”
    “要是,要是几十年前那场赤潮的时候,大傢伙知道生石灰和草木灰能消灭赤潮,白沙坡村也不至於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命啊,这就是命啊……”
    老豁牙说到最后,当场哭了出来。
    他一哭,人群中经歷过那场赤潮的人,纷纷抽泣了起来。
    在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看来,赤潮就是龙王爷为了惩罚渔民过度捕捞的手段。
    想要彻底解除,只能求老天爷和龙王爷,来一场风浪把赤潮清走。
    至於常规的打捞手段,几乎没什么作用。
    可老天爷和龙王爷什么时候能开恩,谁也不知道!
    几十年前的赤潮,让他们硬生生等了一年多。
    可现在,林斌仅凭家家都有的草木灰,加上抹墙醃菜的生石灰,就平息了龙王爷的愤怒。
    要是早知道几十年,还至於走了那么多人吗?
    正在这时,人群后走来了两个人。
    李慧兰挎著篮子,带著江清雪走了过来。
    她目光扫过人群中哭泣的人,紧紧皱起了眉头。
    “老头子,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大傢伙哭什么?”
    李慧兰见江勤民迟迟没有回来,实在是忍不住出了堂屋,结果碰到了回家掏锅底灰的孙美兰。
    她问清楚事情缘由后,默默为林斌和江勤民鬆了口气。
    隨后,她料定两人都没吃饭,在家做了顿饭,亲自送了过来。
    结果一来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渔港內,人群中还有人哭成了泪人。
    她不敢多问,索性快步走进来,找江勤民问清楚。
    江勤民看著篮子里的饭菜,笑了一声道:“赤潮治理好了,大傢伙高兴的!”
    此话一出,李慧兰才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向海面,顿时瞪大了双眼,手上的篮子好悬没掉在地上。
    “这,这海水怎么不红了?”
    “早上的时候,在家都能闻到臭味,现在离这么近,也闻不著了。”
    “真是神了……”
    话罢她把篮子塞到了江勤民的怀里,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海水。
    可下一秒,她赶紧缩了回来。
    “有点涩。”
    “怎么有股生石灰的味?”
    李慧兰皱眉看著江勤民,满脸都是疑惑。
    江勤民笑了一声道:“是林斌教大家用生石灰和草木灰,清理了近海的赤潮!”
    “厉害吧?”
    李慧兰看向林斌,满脸的喜色道:“真的?”
    “照这么说,林斌岂不是比神婆都厉害!”
    此话一出,眾人顿时鬨笑一片。
    林斌笑了笑道:“婶子,我可比不了神婆。”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大家继续。”
    “都散了吧。”
    林斌一挥手,眾人纷纷答应了一声,各自回了家。
    打渔队的眾人,跟林斌打了声招呼后才走。
    几分钟后,渔港只剩下了林斌和江清雪一家。
    李慧兰指了指篮子道:“就知道你们爷俩没吃饭。”
    “我特意炒了个肉菜。”
    “就在这赶紧吃吧。”
    “吃完了之后,回家弄点水洗个澡。”
    林斌和江勤民纷纷答应了一声,吃起了饭。
    江清雪和李慧兰则坐在一旁,看著爷俩吃的津津有味,脸上也高兴。
    往后的几天,白沙坡村的村民,在林斌指挥下,开始有秩序的清理海上的赤潮。
    赤潮不断被分割成网格状,然后被撒上生石灰。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村民在海上竟然碰到了蓝海一號到七號,七艘渔船。
    这时他们才知道,林斌组织他们清理赤潮的时候,让张建春调派了公司旗下的七艘船,在赤潮的最外围,用大量的生石灰,形成了一条隔离带。
    早在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就对赤潮形成了关门打狗的架势。
    与此同时,县大院內。
    办公室。
    郑刚缓缓摘掉眼镜,眯眼看著手中张振邦送来的物料单,皱起了眉头。
    “这些东西,都是林斌要报销的?”
    张振邦站在办公桌外面,点了点头:“是。”
    “今天早上的时候,张建春亲自送到我办公室来的。”
    “我就是摸不准林斌的想法,才来找您匯报的。”
    郑刚放下了手中的物料单,靠在了椅背上。
    他调查过歷年来赤潮的治理办法,总结就是一个字,等!
    等到赤潮自然消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永安县歷史上爆发过几次赤潮,最近的一次,追溯到四十年前,赤潮足足持续了一年多,才最终消退下去。
    当时,林斌跟他承诺,四天之內清除赤潮的时候,他心里是不信的。
    但他明白,当时的场景,他不能告诉渔村的人,只能等的真相。
    所以他同意让林斌试一试,目的是为了想办法,帮渔村几百號人找一条出路。
    或者说是暂时给他们一个希望。
    可现在,林斌把需要报销的物料单,递了过来,说明林斌真的有在想办法。
    只是物料单上的东西,实在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量的生石灰和大量的草木灰。
    更离谱的是,里面还提到了细沙土!
    虽说都不贵,报销的钱对於县里来说,连毛毛雨都不算,但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离谱了。
    都是些最常见,甚至可以被称为垃圾的物料,能在四五天之內,清除掉赤潮?
    別说他不相信。
    说出去,全县都未必能找出一个能相信的人。
    这要是他给批了,被人知道后,还不得笑掉大牙?
    要是被上面领导知道,还不得派审计组过来!
    “振邦,你怎么看?”
    张振邦闻言神色一怔,脸上闪过几分为难。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道:“这个,这个確实有点离谱。”
    “但码头的章怀远,来跟我匯报过。”
    “说是三天前,张建春赶回了县城码头之后,直接叫停了蓝海七艘船的捕捞任务。”
    “然后派人往船上运送了大量的生石灰。”
    “甚至张建春亲自跟船出了海,说是要在海上布置一道隔离线,控制赤潮扩散。”
    “具体是不是真的,我还没来得及去核实……”
    话音未落,却听郑刚当场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