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蛇的舰队在蟹岛的码头拋锚时,正值午后。阳光透过黑水湾的薄雾,给这座海中岛屿镀上了一层朦朧的金光。
    蟹岛不大,却像一只蜷曲的螃蟹,將码头环抱在怀中,赛提加家族的城堡就坐落在岛屿最高处,灰黑色的石墙在阳光下泛著冷光,隱约能看到塔楼顶端飘扬的旗帜——白色底色上,散布著无数红色的小螃蟹,像撒了一把血珠。
    “那就是赛提加家族的家徽。”科利斯·瓦列利安站在“潮汐之主號”的甲板上,递给戴蒙一个望远镜,“看到那些小螃蟹了吗?巴提摩斯·赛提加就像它们一样,精明,难缠,而且无处不在。”
    戴蒙透过望远镜望去,城堡的窗户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我会记住的。”
    海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叮嘱:“这傢伙是个纯粹的商人,眼里只有利益。他对你示好,无非是看中了你坦格利安的血脉,还有那两头龙。”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別被他的言巧语迷惑,也別轻易露出你的獠牙。”
    戴蒙笑了笑:“您是完成九次远航的传奇,应该知道『风暴』对『船只』来说,既可以是『远航』的助力,也可以是导致船只毁灭的源泉。”
    海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大笑起来:“说得好!不愧是伊蒙的儿子我家雷妮丝的弟弟。”他转身走向舷梯,“水手怎会因为风浪而惧怕远航?风浪越大,鱼越贵。我在布拉佛斯等你的消息。”
    舰队缓缓驶离码头时,戴蒙还能看到海蛇站在甲板上向他挥手。
    贪食者和梦火在高空盘旋,发出低沉的龙吟,仿佛在为这支传奇舰队送行。
    “戴蒙王子殿下,欢迎来到蟹岛!”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戴蒙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恰到好处”地快步走来,他穿著一身深红色的绸缎长袍,领口和袖口绣著金线的螃蟹图案,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眼睛却像算盘珠子一样,飞快地扫视著戴蒙和他身后的队伍。
    “巴提摩斯·赛提加伯爵。”戴蒙伸出手,与他虚握了一下。
    男人的手心很软,还带著一股香料的味道。
    “正是在下。”巴提摩斯躬身行礼,动作夸张而諂媚,“能迎来坦格利安的王子与公主,是蟹岛的荣幸,也是赛提加家族的荣耀。”他的目光落在盖蕊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隨即又堆起笑容,“这位一定是盖蕊公主殿下吧?真是像极了亚莉珊王后年轻时的模样,美丽动人。”
    盖蕊微微頷首,脸上没什么表情。梅莎丽亚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著这个过分热情的伯爵。
    赛提加城堡內部的奢华远超戴蒙的想像。走廊的墙壁上掛著密尔地毯,地上铺著光滑的大理石,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瓦兰提斯玻璃灯,照亮了角落里摆放的金银器皿和珠宝酒杯。
    “赛提加家其实自征服者起家很富有。”雷佛德·罗斯比低声对戴蒙说道。
    戴蒙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肖像吸引——画中的男人穿著国王之手的长袍,面容与巴提摩斯有几分相似。
    “那是在下的曾曾祖父阿尔顿·赛提加伯爵,征服者伊耿一世陛下的国王之手。”巴提摩斯注意到他的目光,语气里带著自豪,“我们赛提加家族,早在征服者时代之前,就是坦格利安最忠实的盟友。”
    晚宴设在城堡的主厅,长桌上摆满了珍饈美味——烤天鹅、燉海龟、蜜渍无果,还有无数瓶来自狭海对岸的葡萄酒。
    巴提摩斯坐在主位旁,不停地给戴蒙和盖蕊布菜,嘴里的奉承话像潮水般涌来。
    “听说王子殿下在蟹爪半岛收服了不少贵族的心?”巴提摩斯抿了一口葡萄酒,看似隨意地问道,“赛提加家族作为蟹爪半岛的守护,自然愿意跟蟹爪半岛一起,向王子殿下效忠。”
    戴蒙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知道赛提加家族自封蟹爪半岛守护的事,也知道当地居民根本不承认。“伯爵大人说笑了,我只是平定了野人叛乱,谈不上收服。”
    “殿下太谦虚了。”巴提摩斯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我还听说,不少王领诸侯都派遣家中的次子追隨殿下。可惜啊,我膝下除了一堆女儿,只有长子克莱蒙特一个儿子,不然我也想派子嗣追隨殿下。”他拍了拍手,一个瘦弱的少年和几个穿著华丽裙装的少女走了进来,“这是犬子克莱蒙特,自幼只会算算帐,没什么本事。这些是我的女儿和侄女们,若是殿下和公主殿下看得上,儘管带在身边服侍。”
    克莱蒙特对著戴蒙行了个礼,眼神躲闪,显然不適应这种场合。
    那些少女则纷纷低下头,脸颊微红,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戴蒙。
    盖蕊的眉头微微皱起,往戴蒙身边靠了靠。
    梅莎丽亚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挡在盖蕊身前。
    巴提摩斯仿佛没看到她们的不適,继续说道:“殿下,您想想,您和盖蕊公主的龙,加上雷妮丝公主的龙,三大龙对阵贝尔隆亲王一家的两头龙,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再加上我们赛提加和瓦列利安家族的舰队,简直就是征服者再世,足以再次征服七国!”这话一出,厅內的气氛瞬间凝固。
    雷佛德·罗斯比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米斯·河文也警惕地看著巴提摩斯。
    戴蒙终於放下了酒杯,脸色平静无波:“伯爵大人,我累了。”他站起身,“而且,贝尔隆叔叔待我极好……”
    盖蕊和梅莎丽亚立刻跟著起身,戴蒙的隨行人员也纷纷站起,主厅里响起一片桌椅摩擦的声音。
    巴提摩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戴蒙会如此直接地拒绝。
    但他很快又堆起笑容:“是我失言了,殿下勿怪。来人,带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去休息。”
    那些少女们连忙上前,想要搀扶戴蒙和盖蕊,却被戴蒙一个眼神制止。
    回到房间时,盖蕊才鬆了口气,脸色苍白地靠在戴蒙怀里。“那个伯爵好可怕。”
    “別担心,有我在。”戴蒙轻抚著她的长髮,梅莎丽亚识趣且熟练地靠在一旁。
    夜深时,戴蒙看著怀里熟睡的盖蕊,又看了看外间蜷缩著的梅莎丽亚,忍不住想起了巴提摩斯那张諂媚的脸。
    这个男人確实令人厌恶,正如歷史中一般,精明得像只钻营的老鼠,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但不可否认,他很有能力。赛提加家族能积累如此多的財富,能在坦格利安王朝的歷史上多次担任要职,绝非偶然。
    “高尚的骑士贤臣固然可贵,”戴蒙低声自语,“但小人和妄臣,也有他们的用法。”他是真心厌恶巴提摩斯这种小人。但或许有一天,巴提摩斯·赛提加这种人的算计,也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
    窗外,蟹岛的海浪拍打著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无数只螃蟹在黑暗中爬行。
    戴蒙知道,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岛屿上,暗流早已汹涌。而他的巡游之路,还有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