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晨曦火光
    绿叉河在孪河城的石拱桥下拐了个弯,水流撞击桥墩的声音像永不停歇的钟摆。
    戴蒙的队伍抵达时,朝阳正照亮河两岸的两座城堡一一灰白的石墙高耸,护城河泛著冷光,厚重的橡木镶铁门上,蓝色双塔与拱桥的纹章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连接两岸的石桥宽得能容两辆马车並行,桥中央的卫河塔像只警惕的眼睛,射箭孔里隱约能看到守卫的身影。
    “佛雷家祖上了三代才建成这玩意儿。”拉里斯·斯壮策马与戴蒙並行,黑袍扫过石桥的石板,“木头堡垒改石材,再把桥和城堡焊成一体一一就为了卡死这渡河的道。”
    桥头早已站满了人。佛雷侯爵穿看件深蓝锦袍,胸前用银线绣看家族纹章,年纪约莫六十岁,脸长得像只苍老的猫头鹰,小眼晴里闪著精明的光。
    他身后跟著两个年轻人,看著年长些的穿著银甲,面容正直,看著年龄稍次些的倒显文弱,却也带著骑士的拘谨,应该是他的长子和次子,两人都不像他们的父亲,反倒有几分母家的影子。
    “欢迎两位戴蒙殿下以及盖蕊!欢迎达斯丁伯爵!”佛雷侯爵躬身行礼,声音又尖又细,“李河城简陋,招待不周,还请恕罪。”他的目光扫过戴蒙身后的队伍,在三头巨龙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又看向一身血气的戴蒙追隨者和达斯丁伯爵侍卫,瞳孔微缩,隨即又堆起笑容,“快请进,宴席都备好了。”
    晚宴设在李河城的主堡大厅,长桌上摆满了烤肉与甜酒,墙上掛著四幅女子画像。
    佛雷侯爵举杯示意,先介绍了身边的第四任妻子一一一个来自女巫沼泽內兰家族的妇人,面色沉静,眼神却透著警惕,她身边站著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是他的四子。
    “这是我的第四任妻子內兰家的女儿,玛格丽。”侯爵搓著手,“我的前三位夫人都—-去了。”他指向墙上的画像,“这是我长子艾蒙的母亲,查尔顿家的;这是我次子霍斯丁的母亲,恩佛德家的;这位——”他顿了顿,指向最后一幅,画上的女子有著和瓦德·佛雷如出一辙的尖脸与小眼晴,“是我那不成器先在还失踪生死未卜的三子瓦德的母亲,海伊家的。”
    戴蒙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果然,瓦德·佛雷和后世佛雷家普遍的那“黄鼠狼”长相貌似都是母这位系遗传。看来自己眾人还算做了件好事,改善佛雷家未来的整体形象。
    佛雷侯爵娶的四任妻子,恰好来自魔下四大封臣一一查尔顿、恩佛德、海伊、內兰,这盘棋下得不可谓不精,又不可谓险棋。对於一个封臣的封臣来说四子的母家斗得你死我活,他老人家便可高枕无忧,甚至四子背后的母家还要出力討好他,让他安坐侯爵的宝座。
    艾蒙与霍斯丁起身向眾人行礼,言行举止都透著公正,与他们的父亲和三弟截然不同o
    戴蒙与戴蒙·坦格利安交换了个眼神,暂时压下了心底的怒火一一至少这两个儿子,看起来不像参与了那些齦事。
    宴席过半,佛雷侯爵开始道歉,说最近领地不太平,让各位殿下受惊了,又频频向罗德瑞克·达斯丁敬酒,试图缓和气氛。
    达斯丁伯爵只是冷哼,握著酒杯的手青筋暴起,显然没忘女巫沼泽里的“劫匪”。
    散席后,佛雷侯爵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戴蒙、盖蕊、戴蒙·坦格利安与罗德瑞克·
    达斯丁。
    他关上书房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对著戴蒙深深一揖:“殿下,瓦德的事——是我教管不严。”
    “教管不严?”戴蒙·坦格利安拐杖往地上一顿,“荒石城的强盗,七泉镇的勒索,女巫沼泽的劫匪,都是你那好儿子和你的封臣乾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老侯爵的小眼睛转了转:“我—我只让他收些过路费,没让他伤人那些劫掠,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有他母亲的族人怂—”他嘆了口气,“史提夫伦和莱曼是好骑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看在他们的份上,给我留点体面。”
    “体面?”戴蒙·坦格利安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你害死那么多人,还好意思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想要体面,要不要本王子的暗黑姐妹亲手挑了你?”
    “我可没下令杀人!”老侯爵急忙辩解,“而且瓦德和那些人不是已经付出代价了吗?尸骨无存,不论是葬身龙焰还是沼泽之中——”
    “够了。”戴蒙打断他,黑火剑的剑柄在掌心发烫,“我们没有权力越过铁王座审判你。但我会把一切如实稟报给人瑞王陛下。”他盯著老侯爵,“等我从北境回来,希望你已经聪明到自己献上罪证,向杰赫里斯陛下懺悔。”
    说完,他转身就走,盖蕊与戴蒙·坦格利安紧隨其后,达斯丁伯爵最后一个离开,关门时的力道震得书架上的书都掉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李河城的桥头挤满了送行的人。戴蒙·坦格利安穿上了正式的龙骑手装,正与艾蒙·佛雷说著什么,见戴蒙一行人走来,他翻上科拉克休的脊背,红龙发出一声龙吟,展开翅膀。
    “我在君临等你们!信我会一一给你们送到的!”他挥手喊道,银白的头髮在风中飞扬,科拉克休盘旋一周,朝著南方飞去,猩红色的龙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红龙,直到它变成一个小点。就在这时,一个僕从突然尖叫起来:“著火了!是侯爵的书房!”
    眾人回头,只见主堡的方向冒出黑烟,火光在晨曦中並不显眼,却在迅速蔓延。等守卫们提水赶到时,书房早已被火焰吞噬,橡木书架爆裂的声音混著啪的燃烧声,像某种绝望的哀豪。
    戴蒙站在桥头,望著那片火光,握紧了黑火,肩膀上的黑色三头龙印微微发烫。
    老侯爵带著所有罪证,在火焰里化为灰烬一一没有尸体,没有供词,死无对证。他甚至算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会在戴蒙·坦格利安身上,算准了晨曦会掩盖初起的火苗。
    “无耻又精明。”戴蒙低声道,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
    艾蒙与霍斯丁疯了似的指挥救火,脸上满是震惊与悲痛,不似作偽。
    戴蒙看著他们,又望向那片越来越旺的火焰,想到瓦德·佛雷和佛雷侯爵,忽然觉得佛雷家的“黄鼠狼”基因,或许不止遗传了长相,更遗传了骨子里的狠辣与算计。
    “走吧。”戴蒙勒转马头,“国王大道和北境在前面等著我们。”
    队伍离开李河城时,书房的火焰已经烧到了屋顶。
    绿叉河的水流依旧向前,载著灰与秘密,匯入三叉戟河的主流。戴蒙回头望了一眼那两座越来越远的双塔,忽然想起佛雷侯爵最后的眼神一一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狡点。
    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体面”一一以一场大火,抹去所有罪孽,让儿子们以“受害者”的身份,继续执掌李河城。
    阳光越过卫河塔,照在国王大道上。戴蒙握紧黑火剑,前方的路通向颈泽,通向北境,而李河城的火焰,成了河间地留给他们最后的印记一一一场关於罪与罚、精明与无耻的终局。
    但是戴蒙怒火还未熄灭,他衷心的厌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虫,他们的阴暗与算计是戴蒙永远討厌的,龙印微烫,暗照著戴蒙再次被辜负善意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