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顶塔影与鼴鼠村灯
    新赠地的晨光带著刺骨的冷意,將黑斗篷客栈的积雪染成淡金色。
    戴蒙推开客栈木门时,北风卷著雪粒扑面而来,贪食者在门外发出低鸣,黑龙的鳞片上结著薄霜,却依旧像块浸了墨的寒冰,透著威镊力。
    罗德利克·史塔克已带著守夜人收拾好行装,五匹驮马载著燕麦与醃肉,黑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见戴蒙出来,他走上前,將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递过来:“这是守夜人常用的猎刀,镶了黑铁刃,对付野人手里的骨予管用。”他顿了顿,蓝灰色眼眸扫过远方的雪线,“后冠镇的金顶塔別久留,最近有游骑兵说看到野人探子在附近晃,你们参观完就往鼠村走,我们搜集完物资也会过去,在那儿匯合后,一起去黑城堡。”
    戴蒙接过短刀,刀柄缠著防滑的鹿皮,黑铁刃在晨光中泛著淡紫色的光。“多谢罗德利克爵士。”他看向守夜人队伍,“长城的风,比想像中更烈。”
    “到了黑城堡你才知道什么叫烈。”罗德利克笑了笑,拍了拍布兰登的肩,“麻烦殿下看好我这侄子,別让他闯祸。”布兰登立刻:“我哪有闯祸?上次在荒家屯,还是我帮威廉赶跑了偷猎的!”
    守夜人队伍启程时,马蹄踏过积雪的声响渐渐远去。戴蒙望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线后,才转身对眾人道:“出发,去后冠镇。”
    队伍沿著国王大道向北,路面的积雪被风颳得又松又软,贪食者与梦火低空飞行,龙影落在雪地上,像两道移动的阴影,偶尔惊起藏在雪下的雪兔,引得梅莎丽亚发出轻呼。
    贝伦骑看小马,怀里抱看《北境地理考》,时不时抬头记录一一他要把后冠镇的金顶塔写进笔记,说要让学城的学士看看,亚莉珊王后住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雪地里终於露出一抹金色。
    后冠镇坐落在一道山均里,几十间木屋环绕著一座高塔,塔顶被漆成亮金色,在阳光下像块融化的黄金,格外醒目。
    塔下的湖泊结著薄冰,湖底隱约能看见一条石头堤道的影子,据布兰登说,那还是亚莉珊王后造访时修的,为了方便马车通行,现在成了孩子们滑冰的地方。
    “那就是金顶塔!”布兰登策马在前,指著高塔,“当年亚莉珊王后骑著银翼来这儿,就在塔顶住了一夜,村民后来把塔顶漆成金色,说是“沾了真龙的光”。塔里面还留著王后用过的木床,铺著皮褥子,保存得好好的。”
    村口的老槐树旁,几个穿粗布裙的妇人正织著羊毛毯,见了戴蒙一行,尤其是三头巨龙,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围过来好奇地张望。
    一个白髮老人拄著拐杖走过来,手里拿著块磨损的银徽章,上面刻著银翼的图案:“是坦格利安的殿下吧?这徽章是当年王后留下的,我们已经传著四十年了,都说能保平安。”
    戴蒙接过徽章,银翼的纹路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精致的做工。“祖母在鼠村那儿,是不是开过『女庭』?”他想起鼠村的歷史,隨口问道。
    老人眼晴一亮:“是啊!王后还跟当初那的人聊过天,说要让姑娘们不用再怕领主的初夜权。后来国王真的下了令,废除了那规矩,我们后冠镇的姑娘,再也不用在新婚夜躲起来了。”
    眾人跟著老人走进金顶塔,塔內的石阶盘旋而上,墙壁上掛著褪色的掛毯,绣著银翼飞过湖泊的场景。
    顶层的房间不大,一张木床靠在窗边,铺著厚厚的狼皮,床边的木桌上放著个陶壶据说就是亚莉珊王后用过的。
    盖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卷著雪粒进来,却能望见远处的雪线与湖泊,“站在这儿,能看见大半个后冠镇,母亲当年住在这里,应该也喜欢这景色吧?”
    梅莎丽亚轻轻摸了摸皮褥子,柔软的毛沾著阳光的暖意:“好暖和,比临冬城的床还软。”
    亚丽·河文站在角落,绿眸扫过房间的角落,那里藏著个暗格,据老人说,是当年王后放信件的地方,现在还留著几张泛黄的羊皮纸,写著给杰赫里斯国王的信,说“后冠镇的雪很乾净,村民很善良”。
    参观完金顶塔,布兰登提议去湖边看看石头堤道,贝伦立刻跟著,要把堤道的样子画进笔记。
    戴蒙则留在村口,跟老槐树旁的妇人聊天,问起最近的野人踪跡一一妇人说,前几日有个穿兽皮的男人在湖边晃,眼神很凶,被守夜人赶走了,现在晚上都不敢让孩子出门。
    “得儘快离开。”戴蒙对盖蕊道,“罗德利克说的没错,野人探子確实在附近。”
    队伍离开后冠镇时,金顶塔的影子渐渐缩小。
    梅莎丽亚回头望了一眼,手里著老人送的小木雕一一那是个迷你金顶塔,刻得格外精致,说要留作纪念。
    贝伦则在笔记本上写下:“后冠镇金顶塔,亚莉珊王后所居,塔顶金漆如初,湖有石堤,传为王后时所筑。”
    向北再走半个时辰,雪地里出现了零星的木屋。鼠村到了。
    村口只有一间简陋的木屋,屋檐下掛著一盏红灯笼,红布在风中晃悠,像颗跳动的心臟。
    木屋旁立著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著“鼠村”三个字,字跡歪歪扭扭,却透著股烟火气。
    布兰登勒住马,指著木屋:“別看著简陋,下面大著呢,四分之三的房子都在地下,地道能通到村尾,冬天暖和,还能躲野人。”
    推开木屋的门,一股混著麦酒与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
    屋內的土墙上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架著木梯,一个穿褐裙的妇人正从洞里上来,手里端著个陶碗,见了戴蒙一行,笑著道:“是来匯合的吧?守夜人的大人说过,有真龙殿下会来,快请进,地下暖和。”
    眾人跟著妇人顺著木梯往下走,地道宽得能容两人並行,墙壁上掛著油灯,昏黄的光映著潮湿的泥土,偶尔能听见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走了约莫十步,眼前突然开阔一一地下是个巨大的地窖,十几间木屋沿墙而建,有的门口掛著织布机,有的摆著铁匠炉,最里面的一间木屋门口掛著盏红灯,隱约能听见女人的笑声。
    “那是—”盖蕊皱眉,刚要问,布兰登连忙解释:“是给守夜人歇脚的地方,亚莉珊王后当年还来这儿开过『女庭”,跟里面的姑娘聊过天,后来国王才废除了初夜权。”
    妇人端来热麦酒,坐在火塘边,说起当年的事:“我祖母说,王后穿著银裙,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姑娘们坐在地上聊,听她们说被领主抢去初夜的苦,王后听得掉了泪,说要让国王改规矩。后来真的改了,我们鼠村的姑娘,再也不用怕了。”
    她指著墙上的一幅画,画著个穿银裙的女人,身边围著几个姑娘,“这是我们照著祖母的描述画的,记著王后的好。”
    戴蒙看著那幅画,忽然想起千面屿上叶子说的“异鬼在等龙灭绝”。亚莉珊王后废除初夜权,是为了保护百姓;而他来长城,是为了阻止异鬼。
    有些事,看似无关,却都连著坦格利安统治维斯特洛的根基一一臣民在,铁王座才会安稳;龙在,未来异鬼才不会威胁到整个维斯特洛。
    贾曼·维水靠在地道口,独眼扫过进出的人,手里的弓箭始终没离手。
    拉里斯·斯壮则坐在火塘边,黑袍裹著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敲著膝盖一一他在观察地下的地道,想著若是野人来袭,这里能不能当避难所,又或者,能不能藏些东西。
    贝伦抱著笔记本,跟妇人打听“女庭”的细节,说要把这段歷史记下来,让学城的人知道,王后是如何为百姓说话的。
    梅莎丽亚则跟几个村里的孩子玩起了雪球,白金捲髮上沾看雪粒,笑得格外开心。
    傍晚时分,屋外传来马蹄声。罗德利克·史塔克带著守夜人回来了,驮马的背上又多了几袋盐与兽皮。“鼠村的地下果然暖和。”他走进地窖,搓了搓手,“明天一早出发去黑城堡,骑快马,半天就能到。”
    夜里的鼠村很安静,只有地窖里的火塘啪作响,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
    戴蒙站在地道口,望著外面的雪夜,贪食者与梦火蜷缩在村外的空地上,龙息在寒空中凝成白汽,像两团温暖的云。
    他摸了摸右肩的烙印,那里在寒夜里微微发烫一一离长城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隱藏在冰雪下的威胁,异鬼的影子,仿佛就在雪线后的永冬之地,等著某个时机,越过长城。
    亚丽·河文凑近贴过来,递来一杯她新泡的热茶:“我们的黑龙殿下,又在想些什么呢?”
    “在想长城上的守夜人,年復一年地守著,到底是为了什么。”戴蒙喝了口热菜,暖意顺著喉咙淌下,“他们没有土地,没有妻儿,只有黑色的斗篷和誓言。”
    “为了不让外面的东西进来。”亚丽·河文望著远处的龙影,“就像您祖母亚莉珊王后为了不让姑娘们受苦,去跟国王请愿一样。有些事,总得有人做,不是吗?我的王子殿下,您比起叛逆的黑龙,有时感性的真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呢。”
    戴蒙点头。他想起后冠镇的金顶塔,想起鼠村的红灯笼,想起亚莉珊王后留下的每一段故事一一这些都不是无用的歷史,而是维斯特洛的根。
    他要守住龙,守住这些根,守住那些像守夜人、像鼠村村民一样,努力活著的人。
    雪还在下,鼠村的地窖里,火塘的光映著每个人的脸。贝伦还在写笔记,盖蕊靠在梅莎丽亚身边打盹,拉里斯在研究地道的图纸,贾曼在擦拭弓箭,罗德利克在跟守夜人兄第们討论长城的防务。
    明天,他们就要去黑城堡,去那座横跨大陆的冰墙。戴蒙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龙还在,他就不怕一一就像守夜人的誓言里说的,“我將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而他,將龙焰与剑,献给这片土地,今夜如此,夜夜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