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暗剑承冠,双剑制衡
    今日的红堡议事厅裹著一层沉肃的冷意。晨光透过高拱窗洒进来,在石墙上投下长条状的光斑,议事桌两侧的大臣们皆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杰赫里斯国王坐在首座,黑袍上的三头龙纹在光线下泛著暗金,手中的权杖轻轻点著地面,每一下都像敲在眾人的心尖上。
    戴蒙站在厅门內侧,银金色长髮被风拂得贴在颈间,右肩的龙印被衣料遮住,却仍能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意。
    他刚被侍从领进来时,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贝尔隆亲王坐在国王身侧,眉头拧得能夹碎冰块;
    莱昂诺·斯壮的禿头在光线下泛著冷光,手指无意识摩挲著海政大臣的徽章;
    奥托·海塔尔则端著银杯,目光却频频瞟向国王,像在等待什么。
    “诸位,今日召你们来,是有件关於我孙子小戴蒙的事要宣布。”杰赫里斯的声音打破寂静,权杖指向戴蒙,“经过御前会议商议,我决定任命已故伊蒙亲王之子戴蒙·黑火·坦格利安为铁王座情报大臣,统管七国情报事务,直接对我负责。”
    话音落下的瞬间,议事厅像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炸开。
    贝尔隆猛地拍案而起,暗灰色鳞甲的肩甲因紧绷而微微颤动:“父亲!您疯了吗?情报大臣!那职位自泰安娜死后就被废除四十多年,谁不知道那是沾满血腥的邪恶之职”?小戴蒙才十三岁,您让他接手这种事务,是捧杀他!是要让七国诸侯都把他当成第二个泰安娜吧!”
    他的声音带著罕见的激动,目光扫过全场:“当年泰安娜用酷刑折磨您的兄长韦赛里斯,灭哈罗威满门,多少无辜者死在她手里?现在重启这个职位,还要让小戴蒙来做,那些诸侯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王室又要靠恐惧统治!这不是保护他,是把他推到火坑里!”
    莱昂诺·斯壮也跟著皱眉,黑袍下摆扫过地面:“陛下,王储殿下说得对。
    自您继位以来,情报事务歷来由首相与法务大臣兼职,虽有不便,却能避嫌。小戴蒙殿下功绩卓著,但年纪尚轻,接手如此阴暗”的职务,恐对他的声誉不利。”
    大学士亚拉尔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捧著羊皮卷的手微微发抖:“陛下,老臣斗胆进言。泰安娜的恶名至今还在七国流传,百姓提到情报总管”就谈之色变,重启此职已需谨慎;更何况戴蒙殿下————他还是个孩子,怎能担此重任?
    不如先让他在御前会议做个侍从,熟悉政务后再议?”
    韦赛里斯坐在末席,抱著刚被抱来的雷妮拉,也忍不住开口:“祖父,小戴蒙弟弟刚刚替王室巡游完七国,估计连七国的领主都认不全,怎么收集情报?而且————那职位太嚇人了,我年少时没少听母亲说,泰安娜会用烧红的铁钳————”他话没说完,就被爱玛轻轻按住手,却还是固执地看向国王,“您不能让小戴蒙做这个。”
    戴蒙的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奥托·海塔尔身上一那位法务大臣正低头擦拭银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指尖却微微发白。
    戴蒙心里瞭然,这提议十有八九出自这位奥托大人,他似乎提前预知了自己会影响他的未来一般,从自己“回归”家族以来,就一直针对自己这个可能给未来带来风暴的黑龙,只是对方大概没料到国王会如此直接,甚至没提前跟其他大臣通气。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亚莉珊王后披著白狐毛披肩快步走进来,深黑色裙摆扫过地面的碎石,脸上满是怒意:“杰赫里斯!你在做什么?情报大臣?你忘了泰安娜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兄弟韦赛里斯吗?你要让小戴蒙也变成那种人?”
    她走到戴蒙身边,伸手將他护在身后,像只护崽的母狮:“这孩子刚从外面回来才多久?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你还要让他去做那些勾心斗角、见不得光的事?不行!我绝不同意!”
    王后的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闯了进来—一正是我们那自被任命为都城守备队司令起就从未参加过御前会议的戴蒙·坦格利安殿下。
    只见我们的“浪荡王子”今日依旧没有穿著都城守备金袍子,而是一袭家族的黑衣黑袍,腰间的“暗黑姐妹”还在鞘里,却带著凛冽的杀气。
    他扫过全场,目光最终锁定奥托·海塔尔,几步衝过去,“唰”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奥托的喉咙:“是你提的建议对不对?奥托!你想把小戴蒙推去做那破职位,听说还想拆分他的追隨者?我警告你,再打小戴蒙的主意,我带著人马和科拉克休真把你们海塔尔家的高塔焚了!”
    “放肆!”杰赫里斯猛地一拍桌子,权杖重重砸在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巨响,“御前议事,竟敢拔剑相向!戴蒙·坦格利安,你眼里还有铁王座的规矩?
    还有我这个祖父吗?”
    国王的“青铜之怒”瞬间席捲全场,议事厅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度。
    戴蒙·坦格利安握著剑的手紧了紧,却还是不甘地收了剑,只是依旧怒视著奥托:“父亲,奥托这傢伙没安好心!他就是怕小戴蒙的势力太大,影响他的权势,想借这职位打压小戴蒙!”
    奥托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强装镇定:“王子殿下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小戴蒙殿下年轻有为,適合为国王陛下分忧————”
    “够了。”杰赫里斯打断他,目光转向戴蒙,语气缓和了些,“小戴蒙,我知道这职位爭议很大,也知道泰安娜的恶名。但我问你,你愿意接下这份重任吗?愿意做铁王座的利刃,守护家族与七国的安寧吗?”
    戴蒙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护著他的亚莉珊王后,扫过怒容未消的贝尔隆,扫过站在角落、眼神复杂的维耿,最后落在国王身上。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起腰间的黑火剑,剑鞘上的黑龙纹路在光线下泛著冷光:“我戴蒙·黑火·坦格利安,愿以族剑黑火为誓,以巨龙贪食者为证,做铁王座与家族的利刃。凡谋逆者、害民者、威胁七国安寧者,无论藏於何处,我必寻出斩之;凡忠於王室、守序守法者,我必护其周全。此誓,至死方休。”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亚莉珊王后都忘了反驳,只是怔怔地看著跪地的少年。
    杰赫里斯的脸上终於露出笑容,他起身走过去,亲自扶起戴蒙,从他手中接过黑火剑,又重新递迴给他,声音带著欣慰:“好!这才是我坦格利安的男儿,这才是我的好孙子!”
    他转身看向眾人,权杖再次点地,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戴蒙·黑火·坦格利安为铁王座情报大臣,入御前会议。他可自行组织追隨者,成立暗刃卫队”,职责包括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凡遇紧急情况,可先斩后奏,无需经过其他大臣批准。”
    这话像颗惊雷,炸得眾人措手不及。莱昂诺·斯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亚拉尔学士的眼镜差点掉下来,韦赛里斯更是张大了嘴—“先斩后奏”的权力,连都城守卫司令戴蒙·坦格利安都没有!
    奥托·海塔尔的脸色彻底变了,手指死死攥著银杯,指节泛白。
    他当初提议任命戴蒙为情报大臣,本是想借这个“閒职”拆分他的追隨者,把科林、雷佛德等人分到都城守卫或王室舰队,没想到国王不仅没拆分,反而给了戴蒙组建卫队、先斩后奏的权力,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看著戴蒙手中的黑火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引来了一头更难控制的真龙。
    亚莉珊王后还想说什么,却被杰赫里斯递来的眼神制止。国王的目光扫过全场:“诸位还有异议吗?”
    贝尔隆看著戴蒙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父亲的威严,最终嘆了口气:“臣无异议。但小戴蒙若有任何差池,臣会第一个向陛下进言。”莱昂诺、亚拉尔等人也纷纷躬身:“臣等无异议。”
    戴蒙·坦格利安虽然还有些不满,却也知道大局已定,只是瞪了奥托一眼,没再说话。
    御前会议就此散场,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开,眼神里满是复杂:有的羡慕戴蒙的荣宠,有的担忧他的未来,有的则在盘算如何应对这突然多出来的“暗刃卫队”。
    奥托走在最后,脚步沉重,心里满是懊悔—一他本想削弱戴蒙的势力,结果反而让对方手握重权,以后在御前会议上,自己怕是更难制衡这个年轻的王子了。
    夜色渐深,红堡的塔楼亮起灯火。杰赫里斯国王站在书房的窗前,望著远处的龙穴,眉头微蹙一亚莉珊还在生气,不肯让他进臥室,连侍女送来的晚餐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父亲。”贝尔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著便袍,手里拿著一卷羊皮纸,“我还是想不通,您为什么要给小戴蒙那么大的权力?先斩后奏”,这太冒险了。”
    杰赫里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嘆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捧杀他?”
    贝尔隆没有回答,却默认了。他走到国王身边,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小戴蒙才十三岁,他不懂朝堂的阴私,不懂诸侯的算计。您让他做情报大臣,还给他那么大的权力,诸侯们会忌惮他,朝臣们会排挤他,甚至————连韦赛里斯以后都可能跟他產生隔阂。”
    “呵。”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传来,维耿·坦格利安抱著本《星轨新论》走出来,银金色长髮垂在灰袍后,“哥哥,你还是这么感情用事。
    父亲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
    贝尔隆皱起眉:“维耿,你早就知道?”
    维耿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杰赫里斯。国王终於转过身,权杖放在书桌上,声音带著歷经岁月的沉稳:“贝尔隆,我不是在捧杀小戴蒙,我是在为你铺路,也是在收回属於铁王座的权力。就像我当年为伊蒙打造你一样!”
    他指著桌上的两张羊皮纸,一张画著都城守卫的徽章,一张画著暗刃的图案:“这些年,法务大臣管著都城守卫,財务大臣握著税收,首相管著政务,国王的权力被分散得太多。我需要两把剑一一把在阳光下,守护君临的秩序;一把在暗夜里,清除隱藏的威胁。”
    “大戴蒙是阳光下的剑。”杰赫里斯的目光变得锐利,“我让他做都城守卫司令,收回了奥托手里的兵权,让君临的秩序牢牢握在王室手里。而小戴蒙,是暗夜里的剑。他有龙,有追隨者,有让诸侯敬畏的威望,最適合做情报大臣一—
    只有他,能镇住那些隱藏在暗处的谋逆者,也只有他,能让诸侯不敢轻易违抗铁王座。”
    贝尔隆愣住了,隨即反应过来:“您是想让他们相互制衡?”
    “不仅是制衡。”维耿突然开口,手指点了点“暗刃”的图案,“哥哥,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一身份。小戴蒙是私生子”,哪怕合法钦定婚生父亲再认可他,赐他黑火,在那些诸侯眼里,他永远是不合规”的。让他做暗刃,既能发挥他的能力,又不会威胁到韦赛里斯的继承权。若是让大戴蒙做暗刃,以他的性格,早晚会跟韦赛里斯起衝突。”
    贝尔隆的脸色变得复杂一一他从未想过“身份”这层硬伤,可维耿说得没错,戴蒙的私生子身份,註定了他只能做“刃”,不能做“柄”。
    杰赫里斯嘆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龙穴方向:“我给小戴蒙先斩后奏”的权力,不是让他滥杀,是让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清除威胁。现在的七国,表面平静,暗地里却藏著太多隱患一铁种未灭,多恩未服,河湾地的诸侯各怀心思,北境也时有异动。我需要小戴蒙这把暗刃,帮你扫清未来的障碍。”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忧虑:“贝尔隆,你能握好这两把剑,因为你经歷过战爭,懂得权衡。可韦赛里斯呢?他太仁厚,太心软,以后他继位,能让大戴蒙和小戴蒙继续忠於他吗?能让这两把剑不伤到自己吗?甚至————这两把剑会不会有对立的一天?”
    书房里陷入寂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贝尔隆看著父亲苍老的脸庞,看著维耿淡漠的眼神,忽然觉得,这铁王座的权力,远比他想像中更沉重。
    杰赫里斯走到窗边,望著远处的月色,轻声感嘆:“我活了快七十多年,见过太多兄弟反目、家族內斗。我只希望,今日的决定,不会让坦格利安再次陷入血与火的內战————只希望,我的孙儿们,能守住这片土地。”
    月光透过高拱窗洒进来,落在国王苍老的身影上,也落在桌上那两张羊皮纸上——阳光下的都城守卫徽章,与暗夜里的暗刃图案,在烛火下泛著光,像两柄沉默的剑,静静等待著未来的考验。
    而戴蒙·黑火不知道的是,他的命运,早已被老国王纳入了守护坦格利安与铁王座的棋局之中,成为了那颗最锋利,也最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