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深夜的“青铜之怒”
    夕阳的金红余暉渐渐沉进黑水湾,將黑水码头的青石台阶染成蜜色。
    韦赛里斯站在栈桥上,与马赛伯爵低声交谈,红黑色礼服的下摆扫过沾著露水的草叶,时不时抬手比划著名年末比武大会的场地规划,爱玛则在一旁温柔地哄著怀里的雷妮拉,昏昏沉沉的小公主好不容易离开戴蒙的怀抱,她的小手还攥著今日从戴蒙那里再次“夺走”的那截黑火剑穗,眼神睏倦地打晃。
    莱昂诺·斯壮走到拉里斯身边,禿头在暮色中泛著淡光,他看著处理完情报姍姍来迟的次子。
    拉里斯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还有明显消瘦的下頜,看著拉里斯,莱昂诺的语气里带著股不易察觉的担忧:“最近跟著小戴蒙殿下处理情报,累坏了吧?那位伯纳·布伦伯爵之前效忠小戴蒙殿下的事,你在殿下巡游时的追隨者队伍里,就没听过半点风声?”
    拉里斯拄著拐杖,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他轻轻耸了耸肩,黑眸里没了平日的狡黠,只剩几分疲惫:“父亲,我加入殿下队伍时,已经是在河湾地之后了,蟹爪半岛的事,都是听雷佛德和贾曼、米斯他们偶尔提及,哪能知道这么细?再说当时殿下队伍里人那么少,谁能想到会有这位伯纳伯爵早早地就宣誓效忠殿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克莱蒙特爵士这位当时宣读国王詔书的御林铁卫那边守口如瓶,卢伯特他们克莱勃家也没往外说,这事能藏到现在,本就再正常不过了。
    “1
    莱昂诺嘆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也是,最近也別是总熬到深夜了,情报再急,也得顾著身子啊。”
    拉里斯点头应下,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远处的红堡一一那里的灯火已渐渐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他知道,今夜的事,恐怕还没结束。
    不远处的奥托·海塔尔自刚才起就始终皱著眉头,身上绿色礼服的袖口都被他攥得发皱。
    他看著戴蒙接过爱玛递过来的雷妮拉与伯纳交谈的身影,又想起刚才伯纳单膝跪地喊“吾主”的场景,指尖无意识摩挲著剑柄,眼底满是阴。
    三城同盟的异动、科利斯·瓦列利安这条“海蛇”在布拉佛斯的动作,还有如今这位黑龙殿下之前私下被领主效忠,桩桩件件都让他不安,可偏偏找不到发难的由头,只能站在原地,任由思绪翻涌。
    “韦赛里斯殿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戴蒙·坦格利安用著正式无比的称呼拍了拍兄长韦赛里斯的肩,金袍上的甲链叮噹作响,“金袍子的事,我交代好了,今日值班那小队长要是敢偷懒,我明日就把他调去守城门!”
    他说著,眼神往跳蚤窝的方向瞟了瞟,嘴角勾起惯有的浪荡笑意,“至於弟弟我,我就带著剩下的兄弟先去“逛逛”,晚点再回红堡。”
    韦赛里斯无奈地摇头,伸手想拉他,却被他灵巧躲开:“你啊————別又喝到酩酊大醉,让金袍子抬你回来。到时候爷爷和父亲————”
    韦赛里斯话音未落,戴蒙·坦格利安就连头都没有回的走开了,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就带著几个亲信侍从和他金袍子今日轮休的兄弟们,身影很快消失也就在君临的街巷深处。
    惹得无奈的韦赛里斯对著戴蒙苦笑:“你看看他,还是这么不著调,一点都不像你这个小弟听我这个哥哥的话。”
    戴蒙抱著雷妮拉,淡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现在有分寸,不会闯祸的。”
    说罢,他示意雷佛德和科林安排今日来到君临的诸侯们前往君临的安排好住所,自己则与韦赛里斯、爱玛一同往红堡方向走。
    夜色渐浓,君临的街道上,商贩们陆续收摊,只有零星的酒馆还亮著灯,隱约传来歌声与笑声,与红堡的钟声交织在一起,透著几分安寧。
    回到红堡的情报大臣书房时,烛火已燃了大半。
    拉里斯与贾曼早已等候在里,拉里斯面前摊著半卷旧档案,指尖沾著墨渍,眼底的黑眼圈比白日更重;
    贾曼则靠在墙边,独眼警惕地扫过门口,手里腰间的匕首始终握在掌心。
    “今日巡查没异常,”贾曼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暗刃卫队的据点都按您的吩咐加固了,金袍子那边也很配合,没出现摩擦。”
    拉里斯跟著递上一卷羊皮纸:“这是整理的旧档案,发现三城同盟去年在石阶列岛囤积了不少弩炮,还有————布拉佛斯最近有商船频繁往返潮头岛,像是在跟海蛇做交易。”
    戴蒙接过羊皮纸,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跡,刚要开口,就见今日负责护卫的罗伊斯双胞胎推门进来,神色恭敬:“殿下,蟹岛的巴提摩斯·赛提加伯爵求见,说有紧急情报要匯报。”
    戴蒙动作一顿,与拉里斯、贾曼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满是诧异—一这老螃蟹白天刚在码头“大放厥词”,夜里又找上门,显然没那么简单。
    戴蒙无奈地扶额,对著罗伊斯双胞胎点头:“让他进来。”
    巴提摩斯很快走进书房,黑袍上还沾著夜露,腰间的蟹爪金链装饰叮噹作响。他刚进门,自光就扫过拉里斯和贾曼二人,眉头微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戴蒙。
    戴蒙淡淡回覆:“拉里斯和贾曼都是我信任的人和得力助手,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过戴蒙刚回復完,却只看到对方依旧紧锁的眉头。见状,只好是挥挥手示意:“拉里斯,贾曼,你们先退下。”
    两人躬身应下,拉里斯路过巴提摩斯时,黑眸里闪过一丝探究,却没多停留。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巴提摩斯立刻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殿下,老臣今日来,是有两件要事稟报。其一,三城同盟最近动作频繁,里斯、泰洛西、密尔的舰队都在往石阶列岛集结,看架势,是想重新夺回血石岛;其二,海蛇科利斯在布拉佛斯动作不小,他在暗中扶持下任海王的候选人,还想让兰娜尔小姐跟对方的儿子定亲,结为亲家,这是想把势力伸过狭海啊!”
    他说著,眼神里满是“邀功”的急切,仿佛自己带来的是惊天情报。
    戴蒙握著羊皮纸的手没动,心里却哭笑不得—一三城同盟的异动,他从暗刃卫队的密报里和巡游时沿海诸侯的反应早已知晓;
    海蛇的小动作,不仅杰赫里斯和贝尔隆他们或许早已知道,就连拉里斯整理的情报档案里也有蛛丝马跡。
    这老螃蟹分明是揣著明白装糊涂,拿著之前有意无意通过和科林的家书,就传递过的情报,故意来卖人情。
    可他还是无奈地配合著皱起眉,语气带著“惊讶”:“竟有此事?多谢伯爵大人告知,我明日就向祖父和贝尔隆叔叔稟报。”
    巴提摩斯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戴蒙起身,语气平淡:“夜已深,伯爵大人还是早些回客房歇息吧。您今日私下拜访我这里,说不定此刻,国王陛下的桌案上,已经有呈报了。”
    巴提摩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却还是躬身行礼:“殿下提醒得是,老臣这就告辞。”
    他转身离开时,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仿佛达成了什么目的。
    戴蒙看著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敲著桌案,嘴角抽搐一这老螃蟹哪里是来报信,分明是故意留下“私下接触”的痕跡,好让国王知道他与自己的亲近,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与此同时,红堡最高的国王书房里,烛火跳动著,將杰赫里斯的影子拉得很长。
    奥托·海塔尔推开书房门,绿色礼服的肩角泛著冷光,他对著国王躬身,语气带著急切:“陛下,今日黑水湾迎接诸侯时,蟹爪半岛的伯纳·布伦伯爵,竟当眾向戴蒙殿下宣誓效忠,称其为吾主”!此等私相授受,恐对铁王座不利!”
    杰赫里斯坐在桌后,手里捧著一卷情报,正是白天伯纳效忠的细节,他抬眼看向奥托,语气平淡:“伯纳伯爵效忠小戴蒙,就不能同时效忠铁王座了?老布伦伯爵临终前將他託付给小戴蒙,他主动接受我之前的任命,与克莱勃伯爵守著蟹爪半岛,让领民安居乐业,这份忠诚,难道不是铁王座需要的?”
    奥托一愣,隨即又道:“可————可戴蒙·黑火殿下毕竟是————”
    话没说完,就被杰赫里斯挥手打断:“有什么可是?他是我的孙子,是坦格利安的一员。”
    老国王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事我早在小戴蒙当初离开蟹爪半岛时就知道了,伯纳伯爵忠心可嘉,小戴蒙也没恃宠而骄,你何必揪著不放?”
    奥托不甘心,又上前一步:“陛下,还有一事!蟹岛的巴提摩斯·赛提加伯爵,今夜偷偷去了戴蒙·黑火殿下的书房,两人关著门交谈许久,不知密谋何事!”
    他以为这会让国王重视,却见杰赫里斯指了指桌角另一卷情报一上面赫然写著“巴提摩斯夜访情报大臣书房”,墨跡还未完全乾透。
    “你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杰赫里斯的语气里带著几分嘲讽,“情报大臣书房的保密措施,是我亲自下令安排的,连我都得不到里面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
    他放下情报,指尖轻轻敲打桌面,青铜之怒在眼底闪过:“奥托,你的忠心我清楚,你帮韦赛里斯来制衡戴蒙,我也默许。但你要记住,手別也伸得太长了,小戴蒙也是我的孙子,不是你能隨意冒犯的。”
    奥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著额角流下,他躬身跪地,声音发颤:“臣————臣逾越了,求陛下恕罪。”
    杰赫里斯没再看他,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记住,坦格利安家族铁王座的平衡,不是靠猜忌和构陷维持的,是靠血脉与担当。”
    奥托缓缓躬身退出书房,关门的瞬间,还能听见国王指尖敲打桌案的声响,像一道警钟,重重砸在他心上。
    书房里,杰赫里斯望著窗外的龙穴方向,月光透过高拱窗洒进来,落在他苍老的身影上。
    他拿起那捲巴提摩斯夜访的情报,指尖划过“戴蒙·黑火”几字,轻声感嘆:“希望你能明白,爷爷的权衡,都是为了坦格利安的未来。伊耿(无冕者)
    和梅葛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烛火跳动著,將老国王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一道沉默的屏障,守护著家族的秘密,也守护著那个被寄予厚望的“暗刃”。
    夜色渐深,红堡的钟声与远处贪食者的低鸣交织,为这充满机锋的夜晚,画上了沉重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