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英骑在自行车上,回想起上辈子都一阵气血上涌。
    做父母的,付出了所有,结果不知道感恩就算了,个个还嫌不够。
    这辈子谁也別想从自己手中拿到一分钱好处,这样总不能说她偏心了吧?
    父母生养长大,別说她和李金民已经儘量一碗水端平了,就算真偏心,难不成生恩就不是恩了?养恩也不是恩了?
    孩子赡养父母,难道不是应有的义务,而是取决於父母养大他们后再给他们多少好处?
    要这么算,那些穷苦家庭没有能力托举孩子的老人,把孩子养大后,都直接去死得了。
    “张嫂子,张嫂子,这里。”巷子口一个缩著脖子的四十来岁老妇朝著张荣英招手。
    张荣英一个缓剎,利索的从自行车上下来,“秀兰妹子。”
    文秀兰带著张荣英往巷子里面走,“房主已经来了,不过我提前跟你明说了,这房子有点爭议,房子肯定是顶顶好的,价格也好,就看你敢不敢买了。”
    张荣英心里一沉,面上不动声色,脚步也慢了下来,“啥爭议,你先给我说清楚。”
    文秀兰是张荣英厂里同事黄桂兰的表妹,两人也相互认识,她也不瞒著张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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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子呢,以前是我们街道周大姐的,那周大姐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我们宝岭城以前那周三街就她家,三条街道都是周家的。
    不过她家里跟別的资本家不一样,她家为国家捐过不少大洋粮食,听说民国后期还捐过飞机。
    我还听说以前不少部队都找她爷爷借过军资物资啥的,也就那些捐款记录和欠条在手,再加上她大伯打战战死了,清算的时候又主动把大部分家產都充公了,一家人也保全了下来,她还在街道办当了个小干部。
    这院子就是周家小姐的陪嫁,从头到尾都落在她名下,但她命不好,生孩子伤了身体,一直病懨懨的,儿子十二岁时她又得一场病。
    她男人姓寧,叫寧春雷,跟周大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感情好的不得了。
    这周大姐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临终之际就开始折腾了。
    到处求人,强硬的把这套房子落在了儿子名下,还把家里的钱財都对半分了,一半留给了丈夫寧春雷,一半给她儿子寧锦武。
    她儿子那一半又分成了两份,一份交给孩子舅舅保管,一份交给了孩子大伯手中。
    周大姐亲自领著十二岁的寧锦武给舅舅大伯跪下磕头,说寧锦武读书有天分,求他们一定让孩子读书,千万別把这钱给寧春雷。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周大姐太过分了,这是打她男人的脸呢,舅舅和大伯能比孩子亲爸对孩子好吗?”
    张荣英冷笑一声,“当时孩子父亲肯定还年轻吧?”
    文秀兰点点头,“周大姐死的那年,她男人33,比她还小三岁呢。”
    “后面你猜怎么著?周大姐走了第三个月,寧春雷就借著找人照顾孩子的名头领回来个女人,第二年就生了个闺女,后面又生了两儿子。
    寧春雷和后头的女人,刚结婚就找孩子大伯要钱去了,大伯没给,又去孩子舅舅那闹,舅舅也没给。
    因为没要到钱,夫妻俩还迁怒到了寧锦武身上。
    多了个妹妹后,寧锦武在家就透明人了,后面两个弟弟出来那就完全靠边站了,寧春雷和那后妈动不动闹一场,说家里困难逼著孩子去找他大伯和舅舅要钱。
    但周大姐临终前跪下求的大伯和舅舅,除了学费,这钱谁要都不给,孩子满十八才能交给孩子。”
    张荣英嘆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文秀兰继续道,“就这样熬著,寧锦武今年就满18要高考了,去年寧春雷和那后妈著急了,生怕孩子今年带著钱財跑了以后拿捏不住,年前搁家里闹自杀呢,逼著孩子把房子过户给他爸。
    拿孝道压孩子,给孩子逼的大冷天回家都不敢回,飢一顿饱一顿在外面閒逛,寧大伯气不过,跑过来把弟弟打了一顿,还给后头弟媳妇甩了两巴掌。”
    张荣英眼睛一亮,“这大伯倒是个好的,寧愿跟兄弟闹翻都要护著侄子。”
    文秀兰点头,“可不是,要不当初周大姐也不会磕头磕到他面前去。”
    “被打后,那后头弟媳妇大闹一场,拖著三孩子回娘家了,寧春雷追著去了,过年都在丈母娘家没回来,寧春雷更是放言要去丈母娘家上门,逼著他妈给他大哥施压。
    寧奶奶怕寧春雷这个儿子真上门去了,也给寧大伯闹,让寧大伯上后头弟媳妇娘家去接人,逼著他去赔礼道歉,要孙子寧锦武把房子过给他爸。
    在老人心里啊,这孙子哪能比得过儿子?
    再说那后头媳妇也给生了两孙子,那边亲儿子加两孙子,这边就一个孙子,她肯定站那边,结果就给寧大伯气病了。
    这会过完年了,寧春雷那边可能要回来了,寧大伯怕自己年纪大了护不住侄子,跟寧锦武还有周舅舅商量后,决定马上把房子卖了,让寧锦武带著存摺转学,下半年考了大学直接去大学。”
    文秀兰看向张荣英,“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房主是寧锦武,他大伯和舅舅也同意卖房子,为了快点卖掉,价格也给的合理,房子够大够好,买过来绝对划算。
    但周边人知道寧家的情况,有人心动也不敢接,怕寧春雷夫妻回来闹,寧春雷那后头媳妇也泼辣,要不,卖房子的风声放出来,街坊邻居都接过来了,根本轮不上外人。”
    说到这里,文秀兰语气带上一丝討好,“张嫂子,听说你家二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小时候把我们这条巷的孩子都揍了个遍,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介绍给你。”
    寧大伯那边可是放了话出来,谁要介绍买家成交了,他那边给红包。
    张荣英这边也承诺过给好处,要成了,她可以两头拿,所以文秀兰还真是尽心尽力,不停的说著房子的好处。
    张荣英一听这么麻烦,心里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老三名声是不好,但打伤人也是要赔钱的,要不小心弄出人命还要进局子。
    可这时候大多都是集体或单位的房子,私人產权转卖的还真不多,听著文秀兰说房子顶顶好,价格便宜,她又捨不得。
    “这边,吶,就这家,你看看,寧大伯和寧小子听说你要来看房子,大早就巴巴的在屋內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