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自杀 罗宾汉
    刚刚进入十一月份,但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更冷。
    从北海吹来的寒流路过弗萨克帝国,席捲整个鲁恩王国,贝克兰德本就复杂的气候变得愈发让人难以捉摸。
    在这种情况下,贝克兰德的街道上,人烟稀少,气氛冷清。
    漂冽的寒风呼啸著穿梭在高楼大厦间,发出刺耳的呼声。
    街道上,昏暗的路灯孤零零地站立著,散发著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在寒夜中显得如此无力,仅仅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偶尔有马车驶过,咯噠咯噠的马蹄声划破寂静的夜晚,隨后又被无尽的夜色吞没,道路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闭户,门窗紧闭,没有了白天的热闹与喧囂。那些曾经鲜艷亮丽的招牌,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也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人行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他们裹著厚厚的大衣,戴著帽子和围幣,將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看著周围,保护怀中的东西。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都警惕的看著其他人,脚步匆匆,不敢做丝毫停留,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雾,又很快消散。
    角落里,几个流浪汉蜷缩著身子,试图躲避寒风的侵袭,並希冀的看著匆匆走过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助和迷茫,但却没有人为他们留步。
    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层冰冷的寂静所覆盖,没有了生机与活力,只有那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冷清在空气中瀰漫。
    于尔根顶著寒风回到了公寓,听到房间內剧烈的咳嗽声,连忙用钥匙捅开了房门。
    走进屋子后,他將围幣、帽子以及宽大的围幣都急忙掛在衣架上,然后將怀里保护的东西隨手放到一边,连忙向屋內的臥室跑去,打开臥室门后,剧烈的咳嗽声更是传遍了整栋房子。
    于尔根不顾地上摔碎的玻璃杯碎片和水,连忙跑过去坐到床边,用手拍著奶奶多丽丝太太的背,想要缓解她的痛苦。
    可多丽丝太太的咳嗽声一阵接著一阵,仿佛要將肺腑都给咳出来一般,每一声咳嗽都带著沉重的痛苦,在狭小的臥室显得格外刺耳。
    终於在多丽丝太太咳出一大口夹杂血丝的黄色浓痰后,让人心的咳嗽声这才停止,但她依然像无法呼吸一般,贪婪的呼吸著空气,胸口不断的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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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尔根很轻易的將他瘦弱的奶奶扶好躺好,以往仿佛扑克牌般的脸,满是无力的表情。
    多丽丝的脸色如枯黄的落叶,毫无血色,尽显病態的蜡黄。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黯淡无光,满是疲惫与痛苦。嘴巴大张著,不断的大喘气,喉咙里依然发出沙哑而难听的声音。
    她的呼吸急促而素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艰难地挣扎,胸口剧烈地起伏著,仿佛隨时都会因为这沉重的负担而停止跳动。
    那屏弱的身躯在病魔的折磨下,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尘世,去往传说中的冥界。
    于尔根见奶奶稍微有点好转,就转忧为喜,笑著说道:
    “我今天去西区的药店抢到了一份药,据说对这次的瘟疫有奇效,我现在就去倒水餵您服下,您好好睡上一觉,病一定会好的!”
    说著于尔根就要起身去倒水,但却被多丽丝太太一把拉住。
    身体异常瘦弱的多丽丝太太此时手上仿佛有千斤之力,生生的將于尔根拉住,让他无法离开。
    于尔根异的看著奶奶,但还是顺从的重新坐回床上,用手拉著奶奶的手,看著奶奶的眼睛,静等吩咐。
    “不要在去·找大·不要去找药—不值得!”
    多丽丝太太气喘吁吁,难以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外人面前常常一副专业人士模样的于尔根此时眼晴变得通红,笑著说道:
    “奶奶您不要说了,也不要多想其他的,我今天去医院见到了很多比您更严重的病人,他们有的喝了这个药,没用两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他们能够痊癒您也一定可以的!”
    多丽丝太太依然没有放开抓于尔根胳膊的手,异常艰难,但还是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
    “不要为我这个老婆子浪费钱了我———已经——活的—.够久了,也该去女神—的神国了。
    你还没有·结婚,还—还没有孩子,你还要—.在下个月交税,保———保住房子,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钱了。”
    鲁恩王国的房產是要每年都要交税的,税费大概是房屋价值的百分之三,每年都有浮动,但浮动上下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这也是鲁恩王国城市中產每年最大的支出,大部分中產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收入投入进去。
    这也造成了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交不起巨额的房產税,被迫卖掉自己的房子,被迫和买家达成租房协议,以便能够继续生活在自己的房子里。
    多丽丝太太和于尔根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屋,是多丽丝太太的丈夫当年置办下来的。
    在十几年前于尔根的父母因为意外事故双双去世后,家中没有多余浮財,靠省吃俭用,才保下了这栋房子,直到于尔根从贝克兰德学院法学院毕业,进入律所工作,这才鬆了一口气。
    而她多年的咳疾,也是因为之前多年冬天不肯点燃暖炉取暖,落下的病根。
    经歷几十年的多丽丝太太很清楚,在这种大瘟疫下,一份药会炒到怎样的天价。
    如果于尔根继续在她身上投钱的话,明年就很有可能丟掉老伴留下的房子,这是她绝对不充许的。
    而且现在就连医生都不愿意来家中,医院也已经不再接收她这样的病人,也说明她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价值了。
    于尔根当然明白奶奶的顾虑,他也清楚这几天手中的钱是怎么像流水般失去的,但他也没有办法,一边是爷爷留下的房子,一边是將他辛苦抚养长大的奶奶,也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无法为了房子,就这样袖手旁观的看著奶奶死去,所以笑著撒谎道:
    “您不用担心下个月的房產税,我听律所的同事说了,已经有议员在国会提议今年的房產税暂缓缴纳,而且报纸上也说政府正在全力压製药价,国王陛下是不会眼睁睁看著他的子民都死的。
    所以您就放心吧,不要想太多,好好把药喝下去,把病养好,您还要看我步上婚姻的殿堂,看见我孩子的出生呢。”
    说著于尔根帮多丽丝太太掖好被角,並隨手將地上的几块大玻璃块拾起,离开了臥室去熬药。
    而多丽丝太太则用一种宠溺不舍的眼光看著孙子离去,然后嘲讽般的说道:
    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大灾大难下能压制住物价的政府。”
    这一辈子见识过太多的多丽丝太太压根不相信王国政府会为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中產著想。
    多丽丝太太知道孝顺的孙子根本不会眼睁睁看著她这么死的,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可是为了未来做打算,她也不能看著孙子光所有的钱,並欠下一屁股债。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她这个老人做出行动了。
    想到这里,决心已下的多丽丝太太拍了拍左手边一直陪伴她的黑猫『布罗迪』,隨后就从枕下掏出她藏起来的一大块玻璃碎片,在被子中割著自己的手腕。
    一下,两下,好多下。
    只是刚刚抓住于尔根好像耗光了她的力气,使得她虽然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彻底割开褶皱的皮肤,虽然也造成了一些伤口,但却始终没有大出血,这个时候多丽丝太太有些急了,闭目养神了一会,才终於积蓄了一些力气,找准角度,成功的划破了手腕上的动脉。
    隨著手腕鲜血的流出,多丽丝太太的生命也渐渐的流逝,而此刻仿佛病痛都无法战胜她,折磨她多年的肺咳也好像消失了,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死去的老伴,乾瘦的脸庞露出了发自內心的笑容。
    而黑猫“布罗迪”臥在一旁,安静的看著这一切。
    而此时厨房的于尔根正在將他今天好不容易抢到的药材倒入煮沸的水中。
    盖上锅的盖子后,于尔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移动,思考著未来的事情。
    他刚才在臥室里给奶奶说的话都是真话,但他並没有將所有的事情都说出。
    的確有国会议员在国会提出了暂缓今年房產税的徵收。
    但就在今天下午,于尔根已经从自己在贝克兰德大学的同学那里听说,国会其实早就通过投票否决了这份提案,现在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而于尔根也没有天真到真的认为王国政府能够降低药价。
    只要想到今天各大医院爆满的病床和人山人海疯狂抢购药材的体面中產,于尔根就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今天能拿到的这一份药,还是他通过老同学的关係,高价从一位子爵管家那里拿到的。
    为了这一份药材,他直接耗光了这半年积攒的积蓄。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明天他能从哪里找到另一份药材呢?
    那位子爵管家已经明確告诉他,他也已经无法搞到另一份药了。
    还有就是下个月的房產税应该怎么办?
    学法律的于尔根太清楚房產税的敏感程度,也太清楚王国政府对收税的重视。
    敢在这上面偷奸耍滑的人,最后都难逃政府铁拳的捶打,敢在这里面对抗政府的律师,最后也都没有好下场。
    现在银行也暂停了个人贷款服务,而我身边的人都因为这场瘟疫钱包大缩水,根本没有多余的金钱借给我,难道我真的要卖房子吗?
    想到今天去擬订的大量二手房交易合同,想到上面远远低於市价的成交价,于尔根一时间心乱如麻,以至於忘记將火关小一点,锅盖被蒸汽顶的砰砰作响。
    就在于尔根手忙脚乱的將煤气关小一点时,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听到门铃声的于尔根根本就没有过去开门迎接客人。
    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扣动扳机,一点点的向门口移动。
    因为这场瘟疫,不知道多少中產破產,就连乔伍德区大街上都出现了成堆的流浪汉,整个贝克兰德的治安正在迅速恶化。
    此时的于尔根根本就不敢有所大意,这也是他前两天托熟识的夏洛克.莫里亚蒂记者搞了一把左轮手枪的原因。
    说实话,如果没有这把枪在手,于尔根之前根本不敢在天黑以后还在大街上行走。
    门铃声没有响多久就停止了,好像是外面的人发现没有人回应,就自己离开了。
    于尔根慢慢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才用一只手一点点的打开了大门,另一只手依然紧握著手中的枪。
    再打开一条门缝,发现的確没有人后,于尔根才稍微放鬆了一点,然后又发现了摆放在门前的一个小箱子。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侠盗“罗宾汉”?”
    看著门前的小箱子,于尔根想到了这两天突然出现的都市传说。
    传说有一伙侠盗,不断的绑架勒索囤积居奇的商人,找到他们藏匿药材的地点,然后將到手的药材无条件散发给穷人。
    于尔根之前对这类传说之以鼻,但刚才的忧虑和现在的希冀,让他真的希望有这伙侠盗,绝境中的于尔根没有之前的谨慎,直接將小纸箱抱回屋中,打开一看,果然有至少三天的药材,同时里面还有一个用普通鲁恩语签的名字一一罗宾汉。
    这个都市传说竟然是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于尔根欣喜若狂,几乎都要大叫出声。
    他抱起小箱子衝到臥室,想要和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他衝进臥室后,却发现浸透床垫,隨后滴落在地的血液。
    “”。
    于尔根怀中的箱子落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