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玲提著桶子將猪食倒了进去,然后笑著道:“你还说那见外话。
    要不是你,我哪敢养猪啊?
    不说猪每天需要餵多少粮食了,就是想养也会心里害怕,不敢伸头揽这样的事情。
    就怕上面又来了啥变故,咱们都会受牵连。
    还有这些猪粪换来的工分,到了年底可是能换不少粮食呢。”
    怎么算都是她和凌二哥赚了。
    他们动手干点活儿又怎么了?
    凌司景这边紧锣密鼓忙活了好几天,这才有了閒暇的时间,可以放鬆一下了。
    翻了翻日历。
    天,明天是小馨的生日,五月九號了。
    別的日子可以忘记,小馨的生日一定不能忘。
    看了眼腕錶,已经下午三点了。
    叫上司机,凌司景回去取了一包东西就回了村。
    听见敲门声,权馨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走过去,问:“谁啊?”
    “是我。”
    听见是凌司景,权馨心里便有点好笑。
    这人啊,真是禁不住念叨。
    她刚想著这人这几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就回来了。
    “刚想著给你做点醋排骨送过去呢,你就回来了。
    快进来,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好。”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滋味,当真不好受。
    权馨打量了几眼凌司景,蹙眉道:“一看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瘦了。
    去那边洗洗手脸,我先给你打两个荷包蛋你垫垫。”
    凌司景听话地去打水洗手洗脸了。
    这一天,忙得都忘记吃午饭了。
    这会儿真觉得有点饿了。
    荷包蛋很快就端了出来,顺带还有三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嫂子早上做的,你先垫垫。”
    权馨笑意盈盈。
    凌司景接过碗看著权馨。
    “你呢?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还害怕把我饿著啊?”
    空间里那么多粮食,几年都吃不完。
    “这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你先吃著。
    我还有事,明天再来找你。”
    权馨偏头。
    “明天你不去单位吗?”
    “嗯,手头的工作暂时忙完了,我能清閒几天了。”
    凌司景离开后,就带著大牛等几个半大小子进了山。
    明天小馨生日,他要打点猎物,给小馨加菜。
    五月份的山里,猎物可是蹦躂得很欢的。
    权馨打开油纸包,满满一大包的槽子糕,至少得有两斤呢。
    她捏起一个送入口中。
    嗯,很吃吃,很甜,一下就甜进了心里。
    房门又被敲响,权馨以为是凌司景去而復返。
    等看见外边的人,她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是脸色苍白的周阮。
    权馨眼眸微眯,这人,还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啊。
    “小馨,我想和你谈谈。”
    周阮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悬空的浮毛,轻轻落在了权馨的耳畔。
    破天荒的,权馨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而是搬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摆在了院门外,依旧没让周阮进入她的领地。
    “坐吧,说吧。”
    不是有话要说吗?她洗耳恭听。
    权馨知道,王老四的死,与周阮脱不开干係。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係?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这人就要回城了。
    回城好啊。
    回城了,赵玉华那边,就更加热闹了。
    不过也不一定。
    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好。
    权馨漫不经心,周阮,即便怀抱著明確的目的,但相对而坐的两人之间,依旧蔓延著怪异的气氛。
    权馨漠视著,沉默著,连沉默,都是冷的。
    但周阮的沉默却像是一种困扰,困扰的原因在於,她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半晌,她说:“我有时候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好没意思。
    方天宇都已经认错了,你却揪著他的一点小错误不放,非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罪,还卖了人人艷羡的好工作。
    权馨,我自以为我很了解你。
    但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戴的面具太多,我根本就无法看透你。”
    权馨看她一眼,觉得干坐著有点无聊,便进去提了茶壶,拿了茶杯,还端了一碟炒生。
    听故事嘛,没点零嘴儿怎么行。
    茶杯就一个,就是炒生,都没周阮的份儿。
    周阮也不气,眼眸里多了几分连权馨都看不懂的,沧桑。
    权馨抬眸看了周阮一眼,视线平静而又冰凉。
    “知道我为什么事事都要和你爭吗?”
    周阮突然问。
    权馨喝了一口茶水。
    “你有病。”
    周阮:“........”
    她是有病啊,但和这件事,有关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五岁的时候,那天好像是腊月二十九,你妈妈和我妈妈带著我们去供销社买东西时,遇到了。
    我记得很清楚。
    你穿著打满补丁的衣服,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就是一头的黄髮,也是乱糟糟的。
    你说,你想吃槽子糕。
    我说,我也想吃。
    我妈妈笑著排队给我买了一斤,还卖了半斤大白兔奶。
    你妈妈不顾街上人多,揪著你的头髮就狠狠甩了你几巴掌,嘴里还咒骂著:赔钱货,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是我妈妈將你护在身后,还责备了你妈妈几句。
    我妈妈说: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干嘛要这么糟践?
    孩子有什么错?
    她想吃,哪怕给她买一块儿又能怎么样?
    你这样对待孩子,是会伤孩子自尊的。”
    周阮的话让权馨突然就想起那个慈祥又和善的女人。
    女人浑身上下都带著一股知性美。
    无论何时说话,都是柔柔的,笑意盈盈的。
    那才是,妈妈该有的样子。
    记忆里,她对周阮很好,就像是周阮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要想办法上天去摘。
    对於她这个邻居家的孩子,她也是极好的。
    只要遇见她,就总要往她手里塞点好吃的。
    有时是几个奶,有时,是一个桔子或是苹果,有时,还会是一块麵包,亦或是两块饼乾。
    就像那天,她想吃的槽子糕,也是她给的。
    她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孩子,赶紧吃,饿了,就来找阿姨。”
    她是这个世上,唯二给过她温暖的人。
    可惜那些温暖,隨著她的离世,都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