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馨的语气淡淡的。
    眼神也是冰冷的,近乎是俯视著,凝望著周阮。
    “你不喜欢吃甜食,但你每次过生日,那些人都会送你果,还有糕点。
    甚至,你的生日比我大三天,但每年,你都会和我同一天过生日。
    周阮,他们不是很在乎你的,但却时时假装在乎,让你沉溺於其中而不可自拔。
    即便生日当天我没有礼物,而你有。
    但我一点都不羡慕。
    我远远看著你被眾星捧月般微笑著接过了自己的礼物,还看著那家人假惺惺摸著你的头髮祝你生日快乐。
    周阮你知道吗?
    我那时有的不是羡慕,而是嘲讽。
    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周阮,你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人喜爱的小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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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馨的声音就像是一根中空的竹管,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那那些铺天盖地的冷,凉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只希望你是健康的,聪明的,只要能继承周家的一切,他们就满足了。
    至於你的喜怒哀乐,他们看似在乎,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无非就是关心你几句,再揪著我暴打一顿给你出气,这就算是完事了。
    你觉得,他们这就爱你吗?”
    权馨的话如重锤落下,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半晌后,周阮抬眸。
    “只有这些吗?
    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吗?
    无中生有,可不是你的风格,权馨。
    我很確信对我好的人,都很爱我。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没渴求过父母之爱,但你,不一样。”
    从小到大,权馨得到的,只有谩骂与殴打。
    她连可怜的自尊,都没有。
    “我是渴求过那些爱,现如今,我已经不可求了。”
    因为现在,她什么都拥有了。
    “但,没人能看见你。”
    权馨的声音落在空气里,轻的,如同颳了一阵微风。
    “即便你所谓的父母对你无限宠溺,你所谓的朋友们对你又一直小心翼翼。
    但你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他们只会在口头上或是肢体上对你有所关心,但心里,你是没有任何位置的。
    因为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权馨凝视著周阮,那双漆黑的瞳眸照进了一点夕阳的光,多了一抹金,却更加显得幽深了,就像是两汪泛著金色的深海,拽著周阮不停下坠,让她无法挣脱。
    “每次抢走我的东西,你都像是一个胜利者,在我面前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你以为方天宇他们围著你转,你就像是已经征服了全世界。
    可你错了,那些,都不是爱。
    有可能,那是他们对你的亏欠,以及,怜悯。”
    周阮攥紧双手,仰头看了一眼逐渐昏暗的天际,嘴角,扯了扯。
    “权馨,我现在,只想活著。
    有晨光,有夕阳,有鸟鸣,有虫吟。
    有风,还有,温暖。”
    周阮的声音,很低,像是要睡过去了一般。
    “我活了快二十年了,可只有和他在一起,就感觉时速变慢了,天气,气味,所有的表情,都变甜了。
    只有他在身边,我就感觉世界是安静的,安静的,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臟快速跳动的声音。”
    看著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权馨突然就笑了。
    这笑容,比太阳光还炽烈,刺得周阮眼睛疼。
    这是周阮从没见过的笑容。
    像是一个清清冷冷,遥遥远远,欢快无比的天使,又神秘的,似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神明。
    但此刻,如神明一样的人,早已露出了她的獠牙。
    “你知道什么是致命的弱点吗?
    是你一直渴望,却一直得不到,却还要假装自己拥有了全天下。
    你在渴求什么?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你在渴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你,关心你,疼爱你。
    你渴求自己不是周家的女儿,而是方家的媳妇儿,方天宇的爱人。”
    伴隨著柔和的风声,权馨的声音却犹如魔音,尽数灌入了周阮的耳朵里。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很需要爱,那是我前十八年从没拥有过的东西。
    爱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啊,有时候,还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但现在,我已经拥有了他们,就不再渴望那些东西。
    而你呢?
    你都不被他们正视,又怎么可能拥有爱呢?
    你只是一个被贴上了被假象蒙蔽了的空壳木偶,看似被人爱著,实则,就是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真正爱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权馨的声音迴荡在周阮的耳边,隨即,轻烟一般消散了。
    五月的风,很柔,很柔,却吹得周阮髮丝凌乱,心冷的让她环住了身体。
    她的脸,埋进了夕阳里,一双眼睛,发出了极弱的光。
    权馨就那么看著她。
    “要喝水吗?”
    她问。
    “凉的。”
    周阮骤然抬眸。
    她为何,要这么安静柔和和她说话?
    这样的语气,还只停留在十年前。
    自从和方天宇退婚,她看见他,永远都是冷嘲热讽,或是喊打喊杀的。
    但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为此感动了。
    她收回眸光,又靠坐在了椅子了。
    结实的椅背,给了她最真实的触感。
    权馨泼掉杯中茶,將茶缸子放回了木桌子上。
    “茶凉了,就没必要喝了。”
    周阮看著那茶壶,声音轻飘飘的。
    “空心的木偶?”
    她拼命挤出一抹笑,但心里,却落了一层雪。
    空心的木偶吗?
    可她,明明是个人。
    有血有肉的,权馨真是个贱人,她是懂怎么往她心上扎刀子的。
    “其实,做个木偶也挺好的。
    即便你的父母不爱你,即便你的朋友敷衍你,即便你认定的男人无视你,但这都不是你的错。
    你错就错在,渴望太多,奢求太多。
    这世上活得浑浑噩噩的人很多,更多的人不敢去奢求那些虚无縹緲的东西。
    因为他们得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怎么才能活下去,要为生活去奔波。
    你这样的人,就是活得太舒坦,舒坦得你都有些矫情了。
    但多年的养成习惯已经让你成为了一个矫情的人,现在,更成了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