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到站,再转乘大巴,等黎言清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袁姨家门口时,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去了。
    村子拆迁后,袁姨他们便搬到了这个镇上,自己修了一栋三层的小楼。楼房看著还算气派,只是在这万家灯火的夜里,显得有些冷清。家里只有两个人,连房间都住不满,可能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多些人气。
    黎言清刚按下门铃,门便开了。
    袁姨繫著围裙,脸上笑开了
    “清娃儿!,快进来快进来!菜都快冷了,哎呀,你啷个不跟我说嘛,我来车站接你嘛!”
    “那不得麻烦你了噻,我自己可以走的嘛嬢嬢。”
    饭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菜餚,烧白,回锅肉,麻婆豆腐……都是黎言清从小吃到大的家乡味。
    唐伯伯坐在主位上,看著他,脸上也满是笑意,只是那笑容里,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袁姨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拉著家常。
    “来来来,清娃儿,快坐,工作还满意不?累不累?什么时候耍朋友哦?”
    “目前来说还算可以。耍朋友嘛……我暂时没得勒个打算得。”
    “哎,我晓得你们勒些年轻小伙子压力大,但还是找个伴儿好,有个人知冷知热的。”
    她嘆了口气,说道。
    黎言清听著这熟悉的催婚话题,只能尷尬地摸了摸头,埋头扒饭。
    他又和唐伯伯聊起天来。
    唐伯伯说的事情,也和以前一样,翻来覆去,都是些爷爷年轻时的糗事。什么今天捅了哪家的鸟窝,明天又偷吃了哪家地里的菜。
    这些故事,黎言清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他却一点也不嫌烦,只是微笑著,静静地听著。
    一顿饭吃完,袁姨起身去厨房收拾碗筷了。
    黎言清与唐伯伯,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泡了壶茶,继续聊著。
    “唐北北(伯伯),”黎言清给他续上茶水,状似隨意地问道,“听嬢嬢说,你勒几天睡不好觉,是梦到啥子了嘛?”
    提起这事,唐伯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长长地嘆了口气。
    “哎,莫提了。勒几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就梦见个纸片人儿,提著把刀,到处找我,还嘰嘰喳喳地喊我的名字。”
    “每天夜里,都是在梦里头找活路,生怕被它砍到嘮。勒个怪梦,也是做了好多好多天了,点办法都没得。”
    说罢,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气。
    黎言清聚精会神地看向唐伯伯。
    这一看,他发现,唐伯伯的眉间,正隱隱缠绕著一团黑气,胸口处的气息,也堵塞得异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唐伯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囊个了嘛,清娃儿?是不是我脸上有字哦?这么一直盯到我看。”
    黎言清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恢復了之前那副攀谈的表情,笑著摆了摆手。
    “没那事,没那事。”
    ---
    晚上,洗漱完毕,黎言清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將背包打开,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备用的符籙,就只剩下那本妖魔录了。其实他原本没有打算带这本怪书回来的,但临出门前,不知为何,心中一动,还是觉得带上比较好。
    黎言清正坐在床上,刷著手机里的段子,想放鬆一下。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妖魔录,又自行翻开了,是白页。
    紧接著,一笔一划,一个用白线勾勒出的图像,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用纸扎成的小人,身上歪歪扭扭地写著几个看不懂的符號。
    而在那纸人的旁边,同样用白线,勾勒出了两个古朴的篆字:
    厌胜。
    看见妖魔录的勾勒,黎言清眉头一挑。他放下手机,拿起书来,仔细地看了一眼,隨即便將书合上。
    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相关的资料。
    关於厌胜,他其实知道的並不多,只大概觉得,这应该是一种类似巫蛊的方术,而不是什么有形的妖魔,或是无形的鬼魂。
    果不其然,在查清楚了相关的资料之后,黎言清关掉手机,靠在床头,心中暗道:
    “果然,唐伯伯的怪梦,没那么简单。”
    ---
    睡到半夜,黎言清忽地被一声大叫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
    “那声音,不会错的,正是从袁姨的房间传来的!”
    黎言清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朝著袁姨的房间奔去。
    他一把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袁姨正惊慌失措地站在床边,双手死死地按住唐伯伯的肩膀。而此时的唐伯伯,正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整个身子在床上剧烈地抽搐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中了什么妖邪一般!
    黎言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將袁姨拉开。他並起食指和中指,一指点在唐伯伯的心口,另一指则迅速点住了他的人中。
    然后,他抓起床上的被子,捲成一团,塞进了唐伯伯的嘴里,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头,对著早已嚇得六神无主的袁姨,大声喊道。
    “嬢嬢!快!打急救电话!”
    ---
    县人民医院,病房內。
    经过了一番折腾,三人已经到了医院急诊的房间里。
    唐伯伯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才勉强让他停止了抽搐,但人,却依旧昏迷不醒。
    袁姨年纪大了,又惊又嚇,早已是身心俱疲。黎言清便劝她先去旁边的休息室睡一会儿,他来守著唐伯伯。
    病房里,只剩下黎言清和躺在病床上的唐伯伯。
    看著面前这个从小看著自己长大、待自己如亲生儿子般的长辈,如今却被折磨成这副模样,黎言清的拳头,捏了又捏。
    “不管你是哪个龟儿子下的手,老子他妈的都绝对要把你找出来!”
    看来,先只得熬过今晚,明天再看情况,况且现在黎言清自己现在什么都没带来,连没画的黄纸都还在屋子里的包里,见唐伯伯这个情况,他也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当时可以试试用安神符。
    黎言清有些懊悔的捶著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