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霖將手中的纸人,放在茶几上,然后將那个牛皮纸袋里的资料一一摊开。
    “根据我的调查,”他指著唐帮用的照片,缓缓说道,“这个唐帮用,在十几年前,確实是在你唐伯伯的引荐之下,进城学了木工的手艺。”
    “但是,他这个人,本性难移,贪玩好赌。经常是出一趟工,拿到工钱,便要去天酒地,直到把钱完了,才肯重新去干活。”
    “大概在七八年前,有一次,他在外面的大排档喝酒,耍起了酒疯,和同桌的工友发生了口角。爭执之中,他失手將那个工友打死了。”
    “出了人命,他畏罪潜逃,但没过多久就被抓住了,判了几年,在监狱里吃了几年的牢饭。”
    诸葛霖顿了顿,將一张判决书复印件,推到了黎言清的面前。
    “等他出来后,想要回家,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也怕家里人不要他,於是就在城里继续打些零工,重新拾起了木工的手艺。”
    “后面,他听说老家那边过几年要拆迁,便动了心思,想著回去继承父母的房子和地,拿上一笔拆迁款好用来挥霍,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儿。”
    “可哪知道,唐帮用那对老父母,早就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临走之前,二老立了遗嘱,將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过继给了这些年一直在床前尽孝的一个侄子。”
    “眼见著拆迁款打了水漂,他便怀恨在心。找到了继承遗產的那家人,日日夜夜地上门骚扰,又是敲门,又是用红油漆在门上写『还我钱来』。”
    “最后,那家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也不顾上什么亲戚情面,直接报了警。这唐帮用又因为寻衅滋事,被抓进去关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你们村子就真的拆迁了。”
    诸葛霖看著黎言清,继续说道:“这次拆迁,你唐伯伯是主要的支持者之一。他联繫了镇上的书记,说那边的土地地段好,开发起来,肯定能行。本来镇上那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一来二去,这事儿也就成了。村里的各家各户,都会拿到了一笔不错的补偿。”
    “只有那个唐帮用,什么都拿不到。”
    “再往后,他就靠著给以前的一些邻里乡亲做些木工活儿,来赚些钱过活,虽然那些人也都知道这人的品行,但是他要的工钱不多,以前就是邻里乡亲的,也就让他去做了。”
    “但是,这事儿还很蹊蹺,”诸葛霖的语气沉了下来,“凡是找他做过活儿的人家,无一例外,都出了事。症状,都和你唐伯伯差不多。好一点的,陷入永久昏迷,成了植物人,或是直接疯了,成了精神病,坏一点的,受不了那种精神上的折磨,跳楼自杀的都有,估计他们都被施了厌胜术。”
    “然后,就在前段时间,这个唐帮用,又因为再犯,目前为止还在潜逃之中。”
    黎言清一边听著诸葛霖的讲述,一边翻看著茶几上那些资料。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抬起头,看著诸葛霖,问道:“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吗?”
    诸葛霖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
    “不太清楚。我们只知道,他最后一次犯案,是发生在主城的中区。那边人流量大,监控死角也多,想要找到他,十分困难。”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他在现场,倒是遗漏了点东西。”
    说著,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用塑封袋装著的小证物袋。
    袋子里,是几根长短不一的毛髮。
    “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经过比对,確认是唐帮用的,”诸葛霖將证物袋放在桌上,“说不定,这个对你有用。”
    接下来,诸葛霖站起身,从自己的包里,又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了那个写著唐伯伯名字的小纸人身上。符纸无火自燃,瞬间便將那纸人烧成了灰烬。
    “厌胜术已破。”他说道,“接下来,怎么去对付那个唐帮用,就看你自己了。”
    然后,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堆灰烬,又指了指那个装著毛髮的证物袋,对著黎言清,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眯眼笑。
    做完这一切,诸葛霖便起身,准备离开。
    当然,没有带走那个装著毛髮的证物袋。
    黎言清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已然明白了诸葛霖的意思。
    “多谢。”
    目送完诸葛霖的离开,黎言清將桌面上的灰烬清除,他看著茶几上那堆黑色的灰烬,顺手拿起旁边的纸巾,將它扫进了垃圾桶。
    “此时,唐伯伯应该会有所好转了,过会儿估计袁姨的电话就到了。”
    他没有急著走,只是静静地在沙发上坐著,等了约莫一刻钟。
    果然,手机响了。
    是袁姨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哭腔。
    “清娃儿!清娃儿!你唐北北(伯伯)……他醒嘮!他醒嘮!你快点回医院来。”
    “嬢嬢你莫急,”黎言清站起身,“我马上豆到(就到)。”
    不出所料。
    等黎言清赶到医院病房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正在给唐伯伯做著各种检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吃惊。
    唐伯伯醒了。
    他靠在病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已经恢復了清明。
    他见了黎言清,一下就露出了笑容,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笑带哭地说道:“清娃儿,翠芳,勒几天……真的辛苦你们照顾我嘮,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嘮。”
    “哎呀,老头子你说勒些干啥子嘛!”袁姨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笑。
    黎言清知道,唐伯伯这人要强了一辈子,打猴子的时候战友死在旁边他没哭,爷爷死的时候他也没哭,唯独这一次哭了,他是怕再也见不到袁姨了。
    唐伯伯又拉著黎言清的手,说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头,那个拿刀的纸片人天天都来砍我。但是勒几天,每次它一出来,就有个影子出来,三两下就把它打跑了,像是天兵天將一样。”
    黎言清闻言,笑了笑,顺著他的话说道:“那肯定是唐北北(伯伯)你平日里积德行善,人自有福相,连天上的神仙都看不下去咯,专门派了天兵天將下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