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州城內,一家寻常的面铺。
    男主人姓郎,女主人姓姬,两人与城內其他寻常百姓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著家里的油盐酱醋,赚些辛苦银子。只不过他们二人还颇为年轻罢了。
    好在,如今是天下太平之时。若非太守杨大人在多年前守住了城,保不准这连州城,会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今日,铺子里的生意,却是不怎么好。
    自打城中有些人会突然变成见人就咬的疯子的怪病,街上的行人便少了很多。
    家家户户,都紧闭著门窗,生怕街上哪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会突然发疯。
    姬娘子正拿著抹布,百无聊赖地擦拭著一张空桌,嘴里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啊,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今天怕是又要白忙活了。”
    忽地,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店家,这可用餐否?”
    姬娘子闻声精神一振,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著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正站在门口,肩头还掛著一串叮噹作响的铜钱,走起路来有不少细微的声响。
    倒是少见。连州城里的道士,屈指可数,想来应该是个外乡人吧。
    有客上门,总是好事。
    她连忙迎上前,脸上堆起笑意:“哎呀,客官!快请进,快请进!当然能用餐,想吃点什么?”
    那道士走进店里,环顾了一圈冷清的铺子,神色平静地在靠窗的桌边坐下。
    “道长是外地来的吧?”姬娘子一边倒著热茶,一边搭话道,“城里这几天不太平,道长可要多加小心啊。衙门贴了告示,说有人会发疯咬人呢。”
    “是这样的,店家也要多家小心,贫道寻了许久才找到你这一家还开著的铺子。”道士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来一碗麵吧,加个鸡蛋。”
    “好嘞!”姬娘子喜上眉梢,连忙转过身,朝著內堂高声喊道:“夫君,夫君!来客人了!一碗麵,加个蛋!”
    然而,內堂之中,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平日里那爽朗的应答声。
    “嗯?”姬娘子有些疑惑,又提高了几分音量,“夫君!?你听见了吗?是不是在忙別的?”
    依旧是无人应答,只有锅里燉著的老汤,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她回过头,对著那道士,微微欠了欠身,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真是不好意思,道长。我家夫君不知在后厨忙些什么,竟没听见。您稍坐片刻,我这就进去催催他,马上就好。”
    哪知,那道士却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请留步。”
    “嗯?道长有何吩咐?”姬娘子不解地看著他。
    “不必了,”他说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贫道半日未食,腹中实在飢饿,等不得了。不如这样,贫道隨你一同进去,也省得你再跑一趟。或许,贫道还能帮你家夫君搭把手呢。”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怎能劳烦道长……”姬娘子连忙摆手。
    “无妨,出家人不拘小节。走吧。”道士说著,便已迈开步子,朝著內堂走去。
    姬娘子拗不过他,便也只好由著他去了。
    可等那道士进去还不到片刻,內堂之中,便猛地传来了一阵锅碗瓢盆碎裂的声响!
    姬娘子心中一惊,连忙朝著內堂跑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道士,正与自己的夫君扭打在一处!
    而自家的夫君,此刻的模样,却是说不出的骇人!他双眼泛白,口中发出呜咽的嘶吼,早已没了半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倒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夫君……郎哥……你……你怎么了……”
    姬娘子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走!”那道士一边死死钳制住郎相公挥舞的双手,一边对著她,高声喊道,“他听不见了!看清楚,那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郎相公了!”
    “不……不可能……”
    姬娘子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双腿发软,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竟是连一步,也挪不动了。
    道士见她呆立原地,语气愈发急切,“再不走,你会没命!”
    那道士见状,不再留手,心一横。
    他找准一个角度,侧身躲过郎相公又一次疯狂的扑击,反手之间,手中那柄黑色的长剑,便已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一颗头颅,便冲天而起。
    那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地,落在了姬娘子的脚边。
    她看著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双泛白的眼睛仿佛还在死死地盯著自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悽厉的尖叫。
    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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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言清甩了甩剑刃之上那並不存在的血跡,將黑剑重新收回鞘中。
    他看著倒在地上,被嚇晕倒的姬娘子,也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她从地上扶起,背在了自己背上,“现在好了,嚇晕过去,贫道还得管饭又管安顿。真是倒霉,我就是想吃口热乎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嘴里絮絮叨叨地吐槽著,脚下却不停,將姬娘子背进了內堂,寻了间还算乾净的臥房,將她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之上。
    黎言清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又嘆了口气,“你且好生歇著吧,醒来之后……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安顿好了她,黎言情才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也不知道聂远道那书生跑哪儿去了。”黎言清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著拉他一起来太守府,人多好歹有个照应。结果一听王温说完话,他就说什么另有要事,急忙急忙拿著剑就走了,说是阳差职责。”
    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了罢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